君迁的童年有爷爷奶奶的一半,也有养父母的一半。养父母是他的姑姑和姑父。虽然这个世界有条真理,但凡抱来的孩子永远也比不上亲生的亲。养育之恩是无法抹灭的,而矛盾也是无法掩盖的。故事从养父的一个插曲再次说起。
小镇出大事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赶紧将自家的狗拴在屋里,也苦了镇前头卖烤鸭的老李头,生意一下变得惨淡起来。
“你听说了吗,岳医生家出事了。”
“岳医生在我们这可是德高望重的,你要是见着了,可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平时一样。”
“放心,我还指着去抓药的时候他给我算便宜点呢。”
早晨,岳医生照常走在自己上班的路上,本来遍地的狗尽一条也见不着了。正纳闷,发现路边总有两三个人凑一块议论,想上前问,大家都是点点头,微微笑。岳医生只得作罢。家里出了事,大家都重视,岳医生的老婆拿起电话,家里主要亲戚基本都通知到了。早晨奶奶接到电话,一再要求不要跟外孙说,最后还是没忍住。奶奶告诉君迁:“豆豆死了。”
豆豆本来是君迁养的小狗,后面被岳医生抱去养了,是岳医生的狗。早前大伯在君迁家将豆豆从口袋里掏出来时,大家伙都说“真丑的一条狗,干瘦尖鼻的。”大伯不想养,丢在君迁家里,奶奶接过来养了。每一次奶奶逗豆豆吃东西都会说:“作孽欧,跟个好主人,什么都有的吃,跟了咱们家,连骨头都啃不上。”但豆豆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每一餐都抢着要,粗茶淡饭,咽咽也就下去了。后来豆豆害病了,把大伯喊来。“丢了吧,人病了都没钱治,还能给狗治?”君迁马上护着豆豆,不给大伯带走。奶奶便说:“好歹是条生命,害了它就是作虐了,既然进了咱家门,也是个苦命狗,给瞧瞧吧。”瞧好了,还洗了澡,送了回来,就这样豆豆在君迁家一呆就是三年。
后来君迁的父亲又一次下岗了,上一次是君迁小升初的时候,他的父母离异了。君迁也再次辍学了。人都不知道出路,哪能养的起狗。亲戚伙都出主意,说这么干瘦鼻尖的小狗,扔了算了。奶奶不同意,君迁也反对,最后看在奶奶的面子上,豆豆变被家境相对较好的姑父岳医生抱走了。
“多漂亮的一条狗阿。”
“这岳医生家的狗就是比别的狗看起来精明阿。”
“豆豆,豆豆,来这里!”
自从岳医生家来了个新户,大家都知道多了个豆豆这个讨喜的主。每次岳医生或者他老婆上街,都要带上豆豆,这一下可不得了,每一步都赶上明星走红地毯了,每个乡亲总要逗一下,岳医生哈哈大笑,乡亲们也就高兴了。有一次,豆豆被淘气的小孩赶上去欺负了。村里马上有人跳出来:“这谁家的孩子,赶紧带走,这可是岳医生的狗,你再动他,我就揍你。”镇前头卖烤鸭得老李头生意也红火的起来,因为豆豆只吃烤鸭,不吃米粮。偶尔给条鱼也是吃的,烤鸭隔夜的不吃,所以天天都有生意。
豆豆死了,是作为岳医生的狗死的,没吃到几年好的就去了,算是短命的。怕岳医生睹物思情,豆豆的头七,镇里都不放狗出来。也没人去买烤鸭了。君迁家之前也养过一条黑狗,叫丑虎,后来老死了。基本没人问过这条狗,老死了也就随意埋了。豆豆也是君迁养得狗,只是后来被岳医生带走了,成为岳医生的狗了。小镇子有些日子没办这么大的丧事了,有帮找风水的,有帮挖坑的,据说还立了个木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