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跟着文秀回去了，继续像往常一般在阳台上守着，就好像……没有看到文秀去墓园一般。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虽然家里电话快被訾先生打爆了，但他应该有备用助理或者寻新助理，我也不必担心，不过害了宿主失了一份工作还是有些愧疚，但是怎么讲在訾先生那种人手下工作，果然还是选着辞职更明智。
这样一想觉得自己有些伟大。
…………
夜色被烟火勾勒，寂静中，微弱的火光晃动着，闪现脸上忽明忽暗，暖色的火光让将寒冷的夜融化，阵阵的香味随着风的飘动袭来。
“cheers。”
没错，啤酒配烧烤，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愉悦的。
夜里实在是冷，看这架势很有可能会下雪，嗯……总体来说在寒冷的夜里喝着啤酒吃着烧烤、炸鸡还是很幸福的。
尤其是今晚，思量着随着一声声响，夜空中绚丽的烟花便是散开，一朵紧随着一朵。
“快看。”我拉着邱瑞说，“美吗？”
邱瑞坐在我身旁，墨色长袍沿地，白纹素净儒雅，桃眸含笑，“美。”
我笑了笑。
不要问我为什么在禁止燃放烟花的城市里会出现烟花，我不会告诉你是因为楼下的几个熊孩子偷偷点着的。
但这些是可以忽略的，此刻只要欣赏良辰美景就够了。
“谁在那放烟花！”
还没赏够，不时宜的声音便从楼下传来带着急促、混杂的脚步声。
“这帮熊孩子！”带这个声音清晰的时候，脚步声早已静下，想必那帮孩子成功逃了。
“什么味这么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那个保安闻着味就要上天台来，“这鼻子不去当警犬还真可惜了。”话完就扯着邱瑞往天台边跑，望着楼下——这可有七层楼高。
我望着下面的水泥地板，周围也没有什么树或者支撑物。
“这个身体这么弱，如果跳下去不死，那还真是奇迹了，那如果被抓到了要用什么理由呢？”我正琢磨着，就觉得身子一轻，原来是邱瑞将我抱起了，他跃下天台，在空中几个闪烁间就消失了。
家里沙发上，我靠着椅背，深深地觉得自己开了外挂，邱瑞——太好用了！
保镖、保姆、兼外挂器。
我走到阳台的上的软椅上坐着。
“大人，您今晚的笑容怎么有些不一样？是身体不舒服吗？”
听闻，我收起了笑容……可能是笑的太猥琐。
“最近我们去蹲点可能要小心些了，那个地方被保安发现了，没准下次还会去。不过也没关系，下次他来我们还可以故技重演，嘿嘿……对吧？”
“只要大人愿意。”邱瑞端来一盏茶，递给我：“天寒，大人喝些茶驱驱寒。”
十一月的江南总是染着白，只是说着便都有了一种雪的寒凉，十一月的这里也是一般。
今天的天是昏昏暗暗的海水，有着不同的蓝，层次分明的不见驳杂，拥着种清明，顺着指尖爬到骨子的。
夜晚的天，看着竟是像是凌晨四点多的样子。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突兀又毫无违和的下起了雪……
邱瑞一手端着茶，一手将刚落到我肩上没多久的初雪拂下，羊绒衣服上依旧是留下了一点微深的湿渍。
我接过茶，温热的正好，不知怎的生出种倦怠，先前的愉快全然融到了雪里，茶只是捧在手中，也不往嘴边凑，整个人都陷在软椅里，双眼放松的看着，望着阳台外的世界。
“大人，下雪了，阳台寒凉，还是回屋子里去罢。”邱瑞并未走，只是站在我的身后，微俯着身，在我耳边道。
我并未看他，只是摇摇头。
他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外面的雪也是越下越大，原还是星子般的大小，才一会便是成了鹅毛的样子，飘飘摇摇的下来，掩了许些东西。
砖红的人行道盖着薄薄的一层白色，微微化了就染上了灰尘的灰，路灯即使是被雪覆着，也依旧将橘色的灯光向外散发着，一时间竟是有种融融雾感一般的样子。
路上却没什么人，只剩远处的建筑物暗成黑色剪影，安安静静的，灯光都拨不去那层孤独。
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便看见它成了白雾连同茶水的白色热气一起缠绕，上升。
依稀记得……离开江泊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光景，连声再见都没能说……
风穿过阳台的栏杆吹进来，打在脸上，带着刺痛，余味凉透。
这是早该习惯的事了，以我，还能妄想什么。
我回神，微微垂下眼，刚想动一下冻僵的身子，一张毛毯子便是落到了肩上。
我止住了身体迟钝的动作，抬头，对上邱瑞的微笑着的脸。
他的笑容与平时无异，却，那对茶色的眸子却是在雪的背景下犹如唯一摇曳的光，并不是很耀眼，却极难忽视，在冬夜有着早夏的景致。狐耳雪白，却有着与雪不同的温度。
蓦然，我笑了开，浅浅的。侧头错开了与他对上的视线。
微啜一口尚有余温的茶，拉紧了身上披着的毯子——确实是温暖，那种热度，想来是邱瑞在拿来之前还熨了下，他倒是有心了。
雪飘了进来，落到了茶盏中，顷刻化了去，而也茶水漾出极细，极微却的的确确有的波纹……
我望着杯子的水纹，凝眸，缓缓说道：“我想起一件事，他的车牌换了，这点很可疑。”这里的他是指文秀的继父。
邱瑞微楞，这事他也是发觉了，
“守株待兔已经来不及，我没有这个时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再次离开，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但我想要救文秀。
想要，就去做，这是我所剩下的，最后能够任性的地方了。
所以，我需要两个法术，分魂术和换魂术，它们的用处就如它们的名字那样，显浅易懂，但它们却是禁术。
“那大人的意思是……”邱瑞顿了顿，猜测道：“让我来接手？”
我垂眼，将尚有余温的茶盏递给他，披着毯子走向屋内，“是也不是。”
我走向书房，邱瑞走在我的身后，白色的灯光将整个客厅都照的亮堂，“分魂术，你会的吧邱瑞？”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我也停下了步子，但却未转身，“换魂术你也会的，对吗？”很残忍，但是是必须的，对于我来说。
这两个法术是给我用的，邱瑞是施法者。分魂将我的魂魄暂时分成两份，一份留在这个身体里固定我的时空，一份剥离出去施以换魂，换文秀的魂魄，因为我的魂魄只有一半，所以是无法将文秀魂魄换出来的，只是能够让我的那一半魂魄进入文秀的躯壳，然后用意志取得身体的控制权，让文秀的意识沉睡，我来操控她的身体引蛇出洞。
很不错的一个计划，唯一的缺陷便是过重的代价。
施法者大概率的法脉残损，甚至有可能终身无法恢复。
被施法者魂飞魄散。
因为我的体质特殊，所以并不会有魂飞魄散这样的代价，但是由于这样又违反了天道规则，于是，我的代价便是此生不得再入此时空。
也因为我体质特殊，所以法术需要一些改动才能生效，这也大大的加大了施法者法脉残损的概率。
所谓法脉，便是那些仙人仙力，妖魔妖力，道者灵力需要施法时必须要催动力量运行经过的重要脉络，没有或者残损，都无法再使用法术。
也就是说，邱瑞有很大可能会被禁锢在这个时空，终其一生也出不去，也无法再去找我，永远无法再见面。
一生啊，对于妖来说，那确实永远，是又永恒又遥远。
这便是代价了，禁术都是这般，有着高昂的、令人难以承受甚至残忍的代价。
沉默。
“邱瑞。”终于在我第二次叫出他的名字时，“是的，我会，令语大人……”他回答了我，我们之间隔了些距离，而他的声音又是低低的，我听起来便是感觉到了几许模糊，不知为何，它们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
“那就拜托你了。”我转身看邱瑞，微笑，肩上的毛毯有些滑落，但我却并未去管它。
他没有做声，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墨色的长发在灯光下出奇的内敛黯淡。
“……没关系的，你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个对你的损害也不小…倒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说着，我转身走进书房，也许有那么几分逃避的意味吧，最终的结果我是知道的，邱瑞会答应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逃避。
“……令语大人。”邱瑞打断了我的话，第一次。
他下面说的话语，让我原本准备好的话僵在了我的喉咙里，吞吐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