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罗郊外，被白雪覆盖的胡夫金字塔静静的坐在吉萨高地上，观尽了世事沧桑。它的身旁依次排列着略逊一筹的哈夫拉金字塔和更小的门卡拉金字塔。荒芜的土地上，它是最醒目的地标。
从建成以来，胡夫金字塔就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虽然在人类的白银时代和黄金时代这项头衔被剥夺了，但是可以预见的是，不久之后，这项头衔还会交还给它——虽然也许已经没几个人还在乎这项头衔的归属。
黄金时代的人类建筑物高耸而轻巧，但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远不如胡夫金字塔这般稳定结实。和黄金时代的钢筋混凝土产物不同，它是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由一块一块的巨石垒成的。笨重，但最耐时光洗刷。胡夫金字塔自从建成以来，已经矮了将近十米，身上包裹的石衣也被磨刷殆尽，露出了里面的躯体。将来，它还会被风沙磨砺得更矮，但它不会像黄金时代的高楼大厦般倒塌——那些摩天大楼，全都撑不过几百年。
塔尖上的白雪被一阵强风吹散了。一架直升机悬浮在塔尖上方。
直升机里有两个人——少女盖亚和年轻的以撒。盖亚在操纵直升机，以撒坐在副驾驶位上。直升机的机头正对着开罗市中心的方向，这样他们就能看到那里闪烁的光芒。
成群的炮弹落在开罗市中心，将本就遍布废墟的城市轰炸得更加破碎。而在其中埋葬的，是数万迦南军，迦南国的几乎全部抵抗力量。
炮火的光芒在白雪的天地中闪烁，转瞬即逝，恍若泡影——但是以撒和盖亚都能听到响彻整个开罗的轰隆雷音。即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让人的胸膛为之颤栗，更别提身处于那炮火之中……
以撒淡然道：“这样一来，迦南国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打游击都不可能。你们答应我的永生呢？”
盖亚答道：“刚才我已经给你了。”
以撒从衣袍里翻出那个小小的立方体，疑惑道：“你是说这个？”
他手里的立方体五面透明，不透明的那面似乎蒙着一小块黑色天鹅绒。
“不透明的那一面是注射针头。把那上面的透明胶带撕掉，贴在你的手掌心就好了。”盖亚瞟了一眼，“你的手心好像有很厚的老茧，那就贴在手背上吧。”
以撒依言而行。很快，小立方体的折光率变了——里面的液体进入了以撒的体内。
“这是你们长生种的发明吗？真是神奇。我还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带活塞和尖尖针头的注射管呢。”
“不，这种分压式注射器在旧时代已经发明了，只是还没来得急大幅推广开而已。另外，注射了原液之后，你也变成了长生种，别再说‘你们长生种’这种话了。”
“好吧，好吧……”以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盖亚出声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是不是问我有没有内心的愧疚感之类的？”
盖亚不屑道：“我没那么无聊。比你更无耻的人我见得多了，论无耻，你根本排不上号，因为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愧疚。”
“这样啊……”
盖亚接着道：“我想问的是，你就不怕我们食言，把你和你的军队一起埋葬？这样的话我们还能省下一份原液。”
以撒仍然闭着眼睛，说道：“不怕，因为我对你们有价值。”
盖亚想了想：“确实……你提出的方案很诱人。以后我们在征服的过程中，由你先打入土著的高层作为内应，将那些土著的主要抵抗力量诱骗入陷阱，之后用重火力覆盖。这样的话确实比我们直接派出军队来干效果好得多。我们的正规军数量很有限，而奴仆军战斗力又不足。就算调集大批重炮，可只要你们分散开来打游击，也就起不到什么效果了。最好的办法还是派人潜入进去。”
“是啊。可你们的人这四十年来高高在上久了，已经不知道如何融入你们眼中的土著社会。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干。”
盖亚又问：“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我们并没有主动联系你，是你找上我们的。你怎么知道迦南必败？四十年前你们可是赢了我们的。”
以撒反问道：“你知道第一次光荣战争中，短生种是怎么胜利的吗？”
“我现在还不是教派内的最高层。那场战争的真相是最高机密，我不知道。”
以撒睁开眼，目光越过了炮火连天的开罗，朝向东北方向的地平线尽头——那个方向上几百里远的耶路撒冷城。那座城市，寄托了他关于成长和学习的回忆。
然后以撒说道：“那场战争之前，短生种在中东地区的所有重要油井里安置了成吨的炸药，虽然是很落后的老式炸药，可威力还是很可靠的。只要炸弹一响，整个地球的生态环境都会遭到严重污染。因为有这种威慑，所以你们最后才在耶路撒冷郊外退缩了。”
“原来是这样……”盖亚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一方是刀剑，一方是枪炮、战车、飞机，这种战争怎么打？我之所以找上你们，是因为我发现炸弹已经失效了——大概就是你们做的手脚。既然威慑手段报废了，再怎么反抗都只有惨烈的结局，那就彻底臣服吧。这样一来，大部分的迦南人民还能免于灭顶之灾。”
半晌，沉默。
炮火还在持续。战士们的惨叫被震天撼地的轰响压得微不可闻。
“以后你就是永恒教派的一员了。在教派内部，你还用‘以撒’这个名字么？”
“不。以后就叫我‘摩西’吧。”
“圣经里的摩西率领他的人民渡过红海，埋葬了埃及人的大军。你倒是埋葬了自己的大军。”
“嗯，以后迦南的人民都将失去尊严，但好歹还能活着——活着，本就不是理所应当的。至于自由、公平、正义、理想……呵，那是黄金时代的东西，黑铁之民还是不要奢望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