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雪花飘扬而落,仿佛慵懒舞动着的纯白小精灵。它们的数量无法尽数,它们的舞台是这一片天地。
这一片天地,天空是白雪的颜色,而大地也已经被覆盖上一层白雪。一条运河把大地分为两半。如果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即使是以非常大的尺度而言,这条运河也呈直线,仿佛是上帝用巨尺在这里规规矩矩的划了一道。
一只落单的灰雁沿着运河振翅飞翔。在飘舞的雪花之中,它飞得分外吃力。
灰雁的脑容量并不大,但在它的记忆里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此时的旅途不该如此寒冷,而这个地方更不该这么早就下起大雪。
灰雁忽然发觉下方的场景发生了一些变化。两股奔跑的洪流,分别从运河两边汹涌而来——灰雁稍稍调整了一下它的视线焦距,发现那两股洪流都是由一种双足站立的大型动物组成的。然而让灰雁不解的是,明明应该是同类生物,应该没有捕食关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而且如此庞然的数量,更是这只灰雁平生第一次得见。
双方军队各有四五万的规模,单单从人数上看,基本势均力敌。
两股洪流距离运河都不远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剧烈相撞。灰雁惊恐的用力挥动双翅,试图让自己升得更高,远离这片战场。可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却顽皮的阻止了它的努力。
下方的大地上,两股洪流迎头相撞。运河上已经结起厚实的冰层,足以支撑大批人群的踩踏。来自东方的那股洪流先一步越过了运河——虽然过河的时候有一小半的人都滑倒了,但他们依然气势不减。相比于来自西方的那股洪流,他们明显更加亢奋,更加激动。
从灰雁所在的高空看下去,当两股洪流在运河西侧相撞的瞬间,第一丝鲜红的颜色出现了,并且逐渐弥漫开来。
双方都拿着很简陋的武器,锈迹斑斑的刀剑、锄头、铁铲……不过虽然简陋,可是对于毫无防备的人体依然有着可怕的杀伤力。双方的战士身上都只有破布蔽体,而且他们都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
疯狂的吼叫与临死的惨叫相混杂,汇成一股声浪直冲云霄。灰雁骤然一惊,无力的翅膀再也不听大脑的指挥,停止了扇动。
灰雁哀号着坠落。它绝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飞舞的雪花上下胡乱翻飞,失去了之前的慵懒之态。而更上方的云层,似乎也被声浪震得摇晃了起来。
灰雁落在了战场之中,砸中了一名迦南战士的头颅。一声沉闷却刺耳“喀拉”声之后,战士的颅骨和颈骨折断了,瘫倒在地。
就在这战士的身旁几步远处,是迦南主力军的统帅,以撒王最信任的将领塞斯克。他看了一眼无辜身死的战士,不禁叹道:“要是倒霉的是我,那么……唉,我死没有关系,可若是就此埋葬了迦南国的大好局面,完成不了王交代给我的任务,那可怎么办?”
旁边的战士劝道:“统帅,您的安全是胜利的关键,请您到安全的后方等待胜利的消息吧!”
“我是统帅,不是逃兵!我的任务是时刻观察战场态势!”坚决的摇头拒绝之后,塞斯克指向了不远处冻结在运河边的游船,“卫队的战士们,随我去那里。我们要在高处注视最前线的战斗。”
“遵命,统帅!”
当塞斯克登上废旧游船的客舱顶上放眼望去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虽然目前为止,士气正旺的迦南军还处于优势,但塞斯克知道敌方的杀手锏还没有投入战场……突然,他握紧了拳头。
“枪!那是机关枪!”
塞斯克清楚的看到,战线上的双方战士都倒下了。鲜血、碎肉、残肢断体飞扬而起。
紧接着,是己方的战士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而对方的战士则缩了回去,躲在致命弹幕的后面。
塞斯克不由弯下了腰,扶着自己的膝盖,喃喃道:“他们有黄金时代的遗物,为什么我们没有……黄金时代的军队,统帅可以精确的指挥最前方的战士,可是我……不管我再怎么喊,前方的战士也听不到……”
机枪收割人命的效率超出了迦南军中所有人的想象,尽管这条漫长战线上的机枪还不足一百之数。幸亏以撒之前就多次强调过分散队列的重要性,不然肯定死得更快。
没过多久,运河对岸就已经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的迦南战士了。过了运河的迦南军,要么躺了,要么就是退回到运河之后。
机枪的轰鸣止歇了,大概是子弹数量所限。但目前造成的战果,已经足够扭转战局了。
运河对岸的敌军阵中,响起了欢呼声。
“我们的以撒王在哪里?”无数迦南战士开始说出自己的疑问和期待,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大声的质问。没过多久,就连最后排的迦南战士都知道了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们犹豫、茫然,但尽管如此,依然没有人丢下手里的武器转身逃跑。
运河对岸的敌军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迦南军的崩溃。一分钟,两分钟……十几分钟过去了,迦南军却依然顽强的站在那里,包括最前排的战士,几乎没有人后退。
于是敌军开始前进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人一组的机枪手——他们是这片战场上当之无愧的死神。
站在高处的塞斯克感受到了无数战士的目光,于是努力挺直了躯体,大喊道:“我陪着诸位守住这里,在这里等待以撒王带给我们奇迹!迦南国万岁!以撒王万岁!”
“迦南国万岁!以撒王万岁!”万千悲壮的呐喊响彻迦南军阵。
塞斯克接着嘶声喊道:“四年前,以撒王在我们的危难关头接替了王位。然后是他带领我们收获了耶路撒冷保卫战的胜利、特拉维夫之战的胜利、加扎之战的胜利,还有贝鲁特远征的胜利!只要有他的指挥,我们无往不利!我们誓死不退!以撒王剑锋所向,迦南国荣光所在!”
“以撒王剑锋所向,迦南国荣光所在!”
“以撒王剑锋所向,迦南国荣光所在!”
然而呐喊声渐渐止住了,从军阵的最前排开始。因为最前排的战士最先发现了运河对面敌军的异动。然后,靠后的战士们止住了呐喊之后,也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那似乎是……惊慌失措的喊叫?
站在高处的塞斯克已是泪流满面——他分明看到,一支动作迅捷勇猛的精锐部队,切入了敌军的背后!
“四千精兵,向南绕过大苦湖,潜行至敌军背后,抓紧时机一举发动致命打击……以撒王,以撒王,以撒王啊……快,不能让吾王孤军奋战,快发动进攻……”塞斯克激动得浑身颤栗,嘶哑的嗓子却已然不堪重负。
敌军的机枪手已经开始惶恐不知所措了,他们有的还在向前走,有的转而朝着后方跑去,更多的则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到这些,迦南的战士们沉默了,眼神却如火焰般炙热。他们正等待着命令。
这时候,塞斯克统帅旁边的卫队战士替他喊出了通向胜利的命令:“是以撒王袭击了敌军的背后!冲锋!让我们接应以撒王!”
“冲锋!”
“冲啊——吾王万岁!”
“以撒王剑锋所向,迦南国荣光所在!”
“以撒王剑锋所向,迦南国荣光所在!”
狂浪般的集群冲锋。
慌张的机枪声,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