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想起光明顶上比武较量之际,空性神僧慷慨磊落,豪气过人,实不愧为堂堂少林的一代宗师。不意惨遭好人股害,落得身首分离,心下甚是难过。
张三丰见空相伏地久久不起,哭泣甚哀,便伸手相扶,说道:“空相师兄,少林武当本是一家,此仇非报不可……”
他刚说到这个“可”字,冷不防砰的一声,空相双手一齐击在他小腹之上。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张三丰武功之深,虽是化劲大宗师,内气从心所欲、无不如意的最高境界。但哪能料到这位身负血仇、远来报讯的少林高僧,竟会对自己忽施袭击?
在一瞬之间,他还道空相悲伤过度,以致心智迷糊,昏乱之中将自己当作了敌人。
但随即知道不对,小腹中所中掌力,竟是少林派外门神功“金刚般若掌”,但觉空相竭尽全力之劲,将掌力不绝的催送过来,脸白如纸,嘴角却带狞笑。
谢宇看着空相出手,却没有阻止。一来,这是本就该发生的,二来,张三丰不受伤他哪能获得最大收获?
张无忌、俞岱岩、明月三人蓦地见此变故,也都惊得呆了。
俞岱岩苦在身子残废,不能上前相助师父一臂之力。张无忌年轻识浅,在这一刹那间,还没领会到空相竟是想要杀死太师父。
两人只惊呼了一声,便见张三丰左掌挥出,拍的一声轻响,击在空相的天灵盖上。
这一掌其软如绵,其坚胜铁,空相登时脑骨粉碎,如一堆湿泥般瘫了下来,一声也没哼出,便即毙命。
谢宇看得暗暗点头。他自然看出,张三丰是用的外刚内柔交际的化劲编织着内气,将空相坚硬的头骨粉碎,大脑成浆。
俞岱岩忙道:“师父,你……”
只说了一个“你”,便即住口。只见张三丰闭目坐下,片刻之间,头顶升出丝丝白气,猛地里口一张,喷出几口鲜血。
以张三丰的武功,一般是不会控制不住头皮毛孔的。但他五脏六腑猝然被空相用少林派外门神功“金刚般若掌”打得位移,内力又紧跟着破坏,毛孔力量有些失控了。
张无忌当下大惊,知道张三丰受伤着实不轻。倘若他吐出的是紫黑瘀血,凭他深厚无比的内功,三数日即可平复。但他所吐的却是鲜血,又是狂喷而出,那么脏腑已受重伤。
在这霎时之间,张无忌心中迟疑难决,到底是立即表明身份,相救张三丰,还是怎么样?
这时,那知客道人灵虚道来报:魔教众人来到观外,说是要踏平武当!
俞岱岩喝道:“住口”,他生怕张三丰分心,激动伤势。
张三丰缓缓睁开眼来,说道:“少林派金刚般若掌的威力果是非同小可,看来非得静养三月,伤势难愈。”
谢宇撇嘴,这伤势,要放在医院定是宣了死讯。即使放在王超身上,以他不坏境界,都要修养个几年,而且前两年还不能动武!张三丰果然不凡,内力精纯深厚,静养三月就能痊愈了!
张无忌心想:“原来太师父所受之伤,比我所料的更重。”
只听张三丰又道:“明教大举上山。唉,不知远桥、莲舟他们平安否?岱岩,你说该当如何?”
俞岱岩默然不答,以为山上除了师父和自己之外,其余三四代弟子的武功都不足道。出而御敌,只有徒然送死。却不知两个能救武当的人都在他旁边。
于是朗声道:“灵虚,你去跟那些人说,我便出来相见,让他们在三清殿上等着。”灵虚答应着去了。
张三丰和俞岱岩师徒相处日久,心意相通,听他这么说,已知其意。说道:“岱岩,生死胜负,无足介怀,武当派的绝学却不可因此中断。我坐关十八月,得悟武学精要,一套太极拳和太极剑,此刻便传了你罢。”
谢宇顿时兴奋了,跟着张无忌那么久,终于来了一波小福利了。
张三丰淡淡一笑,说道:“我武当开派以来,行侠江湖,多行仁义之事,以大数而言,决不该自此而绝。
我这套太极拳和太极剑,跟自来武学之道全然不同,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你师父年过百龄,纵使不遇强敌,又能有几年好活?
所喜者能于垂暮之年,创制这套武功出来。远桥、莲舟、松溪、梨亭、声谷都不在身边,第三四代弟子之中,除青书外并无杰出人材,何况他也不在山上。
岱岩,你身负传我生乎绝艺的重任。武当派一日的荣辱,有何足道?只须这套太极拳能传至后代,我武当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
说到这里,神采飞扬,豪气弥增,竟似浑没将压境的强敌放在心上。
谢宇看着张三丰,虽然都号称是大宗师,但自己与他的距离尤如云泥。这大气的宗师气度,终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当然,这是谢宇练武尚段,武力达到了,心境却没跟上。还得慢慢来!
俞岱岩唯唯答应,已明白师父要自己忍辱负重,以接传本派绝技为第一要义。
张三丰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掌与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说道:“这是太极拳的起手式。”
跟着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口中叫出招式的名称:揽雀尾、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搂膝勾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
谢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时叫曦儿将张三丰的动作用各种形式记录下来。真气运转、热量变化、带动的空气中各种物质运动轨迹。。。谢宇非常相信自己再看时会有收获。
张三丰的太极拳招式,与谢宇见过王超的太极完全不同。若是单单看招式的话,也就是比广场上的老人打的太极套路复杂些。放在化劲高手上,摸清发力技巧也只是普通招式。
这是因为,张三丰的太极是需要强大力量和内力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有些招式,看似威力不大,软绵绵,着无力,直捣要害也不能造成大伤害,这便是谢宇乍看像舞术的原因。但若加上内力,却能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这是曦儿演练出的。
张无忌目不转睛的凝神观看,初时还道太师父故意将姿式演得特别缓慢,使俞岱岩可以看得清楚。但看到第七招“手挥琵琶”之时,只见他左掌阳、右掌阴,目光凝视左手手臂,双掌慢慢合拢,竟是凝重如山,却又轻灵似羽。
张无忌突然之间省悟:这是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学,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高明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