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惊雷起，乌云便仓皇而逃。母亲的转变，带动了很多人的转变。可是，最近几天我发现母亲颇为沉闷，原因似乎很简单，再过几天我就出嫁了。母亲真正理解我了。这一阵子，她彻底了解了自己的女儿。我宁晓岩需要的不仅是一个男人，更是一种感觉，一份真爱，一份信仰。母亲说帮我布置新房，我轻轻一笑：“妈，我都布置好了。”我带着母亲走进房间。母亲惊呆了。家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摆设、装饰都用尽了女人的心思，每个细节都很到位，让她赏心悦目，也让她感到快乐和踏实。
母亲轻轻地说：“很好了，孩子！但是，还缺一样东西！”我愣了愣：“缺什么？”母亲抚摩着我黑黑的头发说：“还缺一幅羌绣啊！”我笑了，一把搂紧了母亲的脖子。第二天上午，母亲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是这幅名字叫《羌山依旧》的羌绣。这幅色彩斑斓的民俗风情画卷深深埋藏着一段满目疮痍的刻骨铭心之痛，但同时又闪耀着独特人文精神。它运用挑花绣、平绣、辫绣等十几种羌绣针法，将羌族地区最神圣的羊图腾、祥云、珙桐花、羊角花等元素与举世瞩目的北川新县城有机结合。构图大气，极具艺术震撼力。
蒋志军送来的贺礼是一辆轿车，轿车里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他说：“这是我送你的嫁妆。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新娘，我怎么把自己的新娘给嫁出去了？”我愣住了，不肯收。他说：“追到你，是我的人生目标，你知道什么叫万念俱灰吗？我就是。”我说：“大好男儿，岂能把追求一个女人当做人生目标，你还有很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该做、能做，开始你的新生活吧！”蒋志军不说话了。最后，汽车没收，车里的东西他坚持留下。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晓岩，过去我做错的事情，还请求你的原谅！”我点了点头：“一切都过去了。”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声音依然动情：“晓岩，我们富裕了，可也丢失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具体丢了什么，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说句心里话，我很敬佩你。一个理想主义时代结束了，可并非所有理想主义者都改变了初衷，世界上永远都有理想主义者！我们经历了这场大灾难，足见理想的光辉！我惭愧啊，我真诚祝福你们！”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你的祝福，我和童刚也祝愿你早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蒋志军眼睛湿润了。结婚前的一天，童刚有好多喜事，这也算是我们婚礼的预热吧。我们北川孤儿院落成了。这是军民共建的孤儿院，我们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北川儿童乐园。上级任命童刚为院长除了住下汶川地震留下的孤儿，由于童刚出面协调，玉树也来了230名孤儿，都被集中到这里。
儿童乐园成立的这天，正好是八一建军节。童刚亲自升旗，我看见国旗和军旗缓缓升起。童刚笑了，缓缓抬起胳膊，庄严地敬礼，眼里闪着泪花。
可是，当我们的羌寨一切准备就绪，我和童刚听到了老范去世的消息，大家都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童刚揩着眼泪，哽咽着说：“范大哥走了，我们不能如期举行婚礼了，等明年再说吧！”我流泪点点头，同意他的意见。老范走了，童刚心中要经过怎样的哀伤啊？老范在北川牺牲，在故乡倒下。他倒下的地方，会长成一棵大树，一座高耸的路标。
时光总是很快，又是一年春草绿。我们迎来了2011年的春天。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看到大地反省的眼神，没有看到大地的安宁。这一时期，大地震频发。2月22日，新西兰克莱斯特彻奇市发生63级地震；3月10日，云南盈江发生58级地震；3月11日，日本北部湾海域发生9级强震。我和童刚点燃了蜡烛，为地震中逝去的亡灵安魂，为所有幸存者祈福！
灾难过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唯一留下来的是精神。感恩的彩虹缠绕我们的时候，牺牲和责任养育了又一批人。彩虹的颜色是血红的，会更加惨烈，也更加悲壮。这是灾难带给人的光荣，提醒人们记住勇气、荣誉、信心、怜悯和感恩。这是人类绵延不绝的自豪！
汶川大地震已经三周年了。尽管援建结束，这一年又有不少建筑拔地而起，又有不少好消息慰藉着我们北川人。我们的巴蜀大地，曾经是那样的满目伤痕。如果没有党和政府，没有恩人的帮助，我们能很快走进今天的生活吗？通过救灾和重建，我能够上升到理性高度看待问题了，看到了一个仁爱国家各民族的友爱，看到政府对普通生命的尊重，这是一个生命至上的时代。毫不客气地说，那种震撼程度，是前所未有的。我宁晓岩对我们的党和国家有了新的认识和热爱。父亲是一个普通党员，我偷看过他的日记，他说他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党给的，他永远都要做个好党员，对党忠心耿耿，充满信心。我想他在天堂里也是个好党员。今年，是建党90周年了。我们在这样的好年代里结婚是幸运的。
那一天早晨，我们的车队往羌寨出发了，那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
路途并不遥远，可是，三年来它让我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我那被痛苦和幸福，千百次洞穿的心啊！遥远的回顾，爱情与岁月相互倾诉与倾听，我非常满足。再怎么美丽的动情的倾诉，在经历过灾难的人面前，总是苍白的，日子终会归于沉寂。往事毕竟是往事，想想也就过去了，是的，我的爱，一切水落石出。我就是这样爱着恋着，我无怨无悔，此心不移。汽车里播放着王菲唱的一首歌，名字叫《传奇》。歌词和旋律都非常优美：“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就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太阳出来了，它发出虹一样的光芒。我侧目看了看童刚坚毅的脸庞，他静静地坐着，面目沉静，有历经波折后的平和与无畏。他在想什么呢？他内心的波澜我能猜想出来。只要心思对了，闭着眼睛，我都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我太了解他了，如今的童刚，他善良豁达，信念坚定。我们已经踏上了幸福之路，虽然无人能还我们以无伤的大地。
母亲叶文娟一声不吭，眼睛里闪烁的泪花。
母亲是在思念父亲，还是替我担忧？此时此刻，没有谁能比她的思绪更复杂了。她是被我们的爱强扭过来的。母亲，拯救我灵魂的，是爱。是爱，将我从消极中拔出；是爱，给了我活的感觉；是爱，让我有了自我；同样是爱，使我有了铭心刻骨的相思。这就够了，我说过，一个女人一生中如果没有爱过，那就是白活了。现在是物质社会，人们沉浸在物质的狂欢里。觉醒的现代人，把人性看成欲望，把欲望看成人性。我见识得多了，多少个家庭，没有爱，没有亲情，灵与肉都落了空，最后再也幸福不起来了，只能靠孩子建立相互的关联。而我与童刚之间的爱，真的能够支撑我的幸福吗？这个问题，我对自己内心问过无数遍了。女人的青春一去不复返，这是真的，可我是有梦的女人，既现实也浪漫，我知道，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既然如此，我们的爱总能找到支撑我们幸福生活的坚实理由。这场隆重的婚礼过后，面对着琐细琐碎的生活。我要用心体察，日日夜夜，一点一滴，不动声色，耐心热情。我要对得起这份爱，因为我终于找到了超越人性之爱——人间的大爱啊！
看见车窗外的鸟群，母亲轻轻笑了两声。她的笑声太及时了，像阳光，很温暖，童刚陪着母亲一起笑了笑。
我们的车队穿越森林，中午在森林里的小酒店就餐。
我推着童刚进了一座羌寨后面的小树林，风扑腾着翅膀迎面而来，我们闻到了原始气息。羌寨对于我没有秘密可言。小树林一片葱翠，始终被那股祥瑞之气笼罩着。四周都是树，童刚惊奇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粗、这么密的树。树林里唧唧喳喳的，听不出有多少种鸟叫。处处散发着野花和太阳的香味。也不知是哪来的马匹，马嚼草的声音很好听，咯吱咯吱。但我把马给轰跑了，童刚疑惑不解，我告诉他，这是羌寨的神树林，神林禁止砍伐，也不能在里面放牧或割草。山民每年对树林进行化祭，仪式也蛮隆重的。“你看，那是一堆白石头！”童刚抬手指了指白色的石头。他发掘羌族文化，算是知道羌族人的白石崇拜。羌族部落没有铜像，以石头为象征，供在碉楼屋顶、塔顶，屋里的神台上和火塘旁。屋顶的白石代表天神，火塘边的白石头代表火神，田地上的白石头代表地神。每年春天，山民都要燃香祭拜白石。树林一旁是个为旅游者开辟的小市场，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菩萨铜像、灯台、翡翠和佛珠。
我们在小树林转了一会儿，有人吆喝，车队就要继续出发了。这个时候，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忍不住想象会出现一个意外的惊喜。
突然一群孩子跑得奇快，如风卷起的一团尘土，滚动着翻越山坡，跑回村里去了。这之后，惊喜果然出现了，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搜寻的眼光终于撞见了一个奇特的队伍，一个与太阳一起来临的队伍。我既兴奋又茫然不知所措。我们遇到了迎接来宾的罗族长，还遇见了从青海玉树步行过来的喇嘛祈福团。赤巴他带队过来的，他满面红光，双目炯炯有神。祈祷团共有30多号人，他们神情端庄，稳重而神秘，他们的热情是埋在心底的。他们身穿红色僧袍，吹着“筒钦”，一路吹奏过来。我知道，藏语“筒钦”为大号的意思。蒙古族称“毕利”，汉称大号筒、长角号、小铜角等。它是喇嘛教乐队中十分重要的低音乐器。这种乐器在藏族地区至少有700多年历史，是随喇嘛教一起广泛流传的。这太让人以外了，亲爱的喇嘛怎么知道我们结婚？听说他们徒步行走了七天七夜，经历了怎样的艰辛？这是怎样的赤诚啊？我和童刚的感动无法用言语表达。
“全体跪拜！”罗族长长吼了一声，给赤巴大喇嘛跪下了。
罗族长跪地的声音未落，虔诚的气息就传过来，我听见了一片“噗噗”跪地的声音，迎亲的族人都跪下了。我赶紧下车，跟着跪下。跪了黑压压一片，场面恢弘壮观。罗族长颤抖着声音说：“大喇嘛啊，你们辛苦啦！你们到我们羌寨来，欢迎欢迎啊！不过，这场小小婚庆，何以惊动了尊贵的赤巴大喇嘛啊？我们心中不安！我们小小羌寨怎么担当得起呀？”赤巴大喇嘛扶起罗族长，神态安然地说：“童刚是你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恩人，为恩人的祈福，是我们众僧侣自愿做的。对英雄的敬仰，不分区域，不分宗教，我们是一家人！”全场人都惊呆了，欷歔不已。
我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似梦非梦。我抓紧了童刚的手，感觉童刚浑身颤抖不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信众沐浴佛光的日子来了，我们也沐浴了佛光。
罗族长微笑着说：“是啊，大喇嘛说得好哇！其实，我们羌族传统的宗教信仰是以白色石英石为表征的天神为主神的多种崇拜。除此之外，羌族还信仰道教、佛教、藏传佛教、基督教、天主教等宗教，尤以道教、佛教信徒广众，并与天神为主神的多神崇拜相互融合，相互补充。就羌民而言，将道、佛的诸神、规仪吸收入传统宗教中混合为用，都视为羌族自身的信仰，不分彼此。”赤巴大喇嘛对罗族长说：“我们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佛祖的意志轮回，新的一天在六字真言的默诵中开始了，我们的使者代表着所有生命和自然的福音。是给这对不平凡的新人祈福的，其婚礼依旧按你们羌族礼节举行！”罗族长做了个揖：“好，那么请大喇嘛进寨吧！”队伍开始往羌寨缓缓行进。双方的乐器都奏响了。真是菩萨开眼，惊喜的事情不断发生。羌族的鼓号和喇嘛的“筒钦”交织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我壮胆。到处都是欢笑，到处都是蓬勃的生命。我看见寨门了，长长的迎亲的队伍停在寨门外。要是往常，新郎站在院坝里凝望门外，“释比”则在门口放着做“撵煞”（法事）的条桌。到了男方家村寨后，新娘则由迎亲的人从车上背下来，后面长长的送亲队伍则背着新娘的嫁妆跟着新娘一起到男方家门口。这时，新娘还不能即刻进门，还需要“释比”做法事，驱散附在身上的“杀气”。古老的咒语从“释比”嘴里喃出化为一串串平安的珠链挂在新人的胸前。院子内外立满了来贺喜的族人。族人怕这股“杀气”冲杀了自己，都离得远远的不敢对着新娘。新郎这时候则站在“释比”旁边，满脸喜气望着门口顶红盖头的新娘。正午12点，新娘则由女红爷牵着交给新郎。我们没有严格执行，但是，还是有一个羌族小伙子将我从汽车里背进了山寨。
这婚庆让他们等待了一年。这消息比山风覆盖面还大，传得沸沸扬扬，不光是我们的羌寨，周边几个羌寨的乡亲们也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
乡亲们都出来迎接我们。他们穿着美丽飘逸的民族服装，笑意盈盈，看向我们的目光盛满温暖盛满祝福。
是爱伸出充满巨大魅力的无形巨手，施展出善的魔法，将不同信仰、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俗的人们聚在一起，喧闹，嘈杂，却又和谐。一进羌寨，我就看傻眼了，现实的景象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怎么家家户户都贴了大红喜字？婚宴整整摆了一条街，家家都做饭菜，那热火朝天的场面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羌族人结婚又有“女花夜”、“正宴”及“谢客”三道仪式。“女花夜”，由女方备咂酒两坛招待前来庆贺、送礼的客人，男女各一坛，大家跳舞、唱歌庆贺。“正宴”即娶媳妇，男方备三匹马前来迎亲，一匹新娘乘骑，另两匹伴娘骑，伴娘系内亲闺女。新娘穿着特制的红嫁衣，脚穿由家嫂做的红绣花鞋，由其亲兄弟背出大门上马，新娘手蒙脸而大哭，有的哭得悲悲切切，有的仅是走走过场。父母将平日为新郎做的鞋、袜等塞进背篼，让女儿带到男家。拾掇停当，乐队吹起唢呐相送，送亲者背起箱子，抬起柜子，热热闹闹送新娘出嫁。罗族长将枪替我备好了两坛酒，由我的母亲开启封盖。
人们落座喝酒了。风摇晃着山地，森林挥臂欢呼。整个羌寨沸腾了。
锣鼓敲响，唢呐吹响，连乡亲们的掌声也是有节拍的。
仪式进行到向女婿赠枪了。嘭的一声，罗族长朝着瓦蓝的天空放了一枪。所有人为之一震。罗族长将枪交给童刚，童刚双手接过，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军队的枪，是一把猎枪，但这不仅是一把猎枪，族长交给的他的，是两种不同文化交融的象征，是我们祖祖辈辈传延的虔诚的信仰。他接枪的姿势很像军人，他还给了罗族长以军礼。
“真英武！”我啧啧赞叹了一声。
虽然我声音很低，童刚还是听见了，他笑着看我一眼将送上上来的咂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明亮的眼睛半睁半闭，眼眸却更加深邃，微笑着，闪着热切的光。姑娘们欢快婉转地唱起了酒歌。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罗族长带着羌寨干部给赤巴大喇嘛敬酒。赤巴大喇嘛彬彬有礼，用无名指蘸一点儿酒，仰脸弹向空中，连弹三次，以示祭天祭地，接着，他轻轻喝了一口，罗族长让我给及时添了酒，大喇嘛喝一小口，再添，大喇嘛连喝了三口，我在第四回添酒的时候，看见大喇嘛端着酒杯，猛抬头一饮而尽。
太阳沉落下去，接着大地被烧得越来越红。
夜幕降临了，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夜晚。整个羌寨喜气不减，人们点燃了篝火，四周烟气弥漫，红的，白的，蓝的。鸟儿吱吱叫着飞来飞去。全村寨的羌族人，跳起了羌族舞蹈。为了答谢各方宾客，我和童刚合作了一个舞蹈。大喇嘛吹奏着筒钦给我们伴奏。童刚学着我的样子挥动着双臂，我推着轮椅，与他一同起舞。舞蹈可以沟通我们的灵魂，我们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彼此相依，相互燃烧，引发在场观众一片喝彩。我推着他的轮椅跳舞，有点像推动我们内心的情感，幸福无比。我轻轻说：“老公，咱俩就是一条命，我的腿就是你的腿，我的手就是你的手，我的命就是你的命！”童刚说：“那我们不就四只手了？”我深情地说：“不是四只手，我们是千只手，我们要多做善事，做千手观音啊！”童刚嘿嘿笑了。篝火熊熊燃烧，纷乱，多彩，一片朦胧的灿烂，各种灯光交相辉映，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人们的笑声如夜空的银色礼花，在月光下迸散，顷刻间变成无数闪烁的星星，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火光冲天，那是他捧出挚情，为我燃烧的火焰。这是命运的交响曲，那几声敲打命运之门的撞击，反复叩问着世纪绝恋！
月亮真圆，鸟儿对着月亮歌唱。以往羌寨的夜晚很幽静，今天变得热烈无比。深夜了，锣鼓停息了，筒钦停息了，欢笑声还在。我们被羌族姑娘簇拥着抬进碉楼新房。很多碉楼在地震中毁掉了，这是我们羌寨最后仅有的一座，经过修缮，现在完好如初。这是罗族长给我们按羌族礼节布置的洞房。月光如金沙银粉，飒飒地落在窗户上。皎洁的月光映照着我们。童刚温柔地看着我，他有些愧疚地说：“晓岩啊，世界对你不公平哩，你这么好的身体给了我，对不住你啊。”我不高兴了，郑重地说：“童刚，这个时候，你还跟我生分？我美吗？我知道我美，但是，请你听我一句真心话，如果没有你，我这美丽的躯体早变成烂肉和白骨了！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了你！”童刚怔了一下，讷讷地说：“那，你还是在感恩啊！”我害怕他误解了，急忙解释说：“不仅仅是感恩，我爱你，我相信世间有真爱，真正的爱情存在于懂得爱的人心中！”童刚终于明白了什么，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世界上有一样东西，你给予的越多，你反而拥有得越多，那就是爱。我们走出了一条布满荆棘却富有神光的路，童刚终于触摸到了我一个羌族姑娘金子般的心。童刚激动地说：“晓岩，英雄不问出处，但问去处。我是男人，我要替你撑起一片天，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一把抱紧了他，喃喃地说：“我要给你生个孩子，像你一样勇敢，让孩子替我们去感恩。”童刚感慨万千，是啊，生命的延续就是一个爱的链接啊！生命不能随便挥霍，平庸的东西不可能永恒，岁月终于淘汰了平庸。山川挡不住我，河流挡不住我。我们的感情，比烈火还要热烈，比秋雨还要缠绵，比野草还要茂盛。我终于出嫁了，嫁给了信仰。我们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们的灵魂，缓缓升腾，最后凝结成爱的精华。一只美丽的凤凰起飞了。凤凰轻轻落在白石上，我们屏住呼吸，仰望着，仰望自己心中的神。
山谷无言，群山寂静。除了星星，夜空似乎什么都没有。
小河从羌寨脚下流淌而过，融进了前方的大江，汹涌澎湃地向生命的高地冲去……
2011年3月8日完成于北京2011年4月10日修订于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