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人回到队里。太史慈因满身尘土,极为狼狈,众人看了之后,禁有忍不住笑出来的。樊能连忙解围道:“太史兄弟受苦了,能将那孙策斗成这样,太史兄弟的武功厉害呀!我等不用再怕那孙策了!”
人群中响起更大的笑声。一名武将道:“请樊都统不要怪罪。樊都统和那张英惧怕孙策,我等又何曾怕过?今日他一拾三人竟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可见也就是唬唬人的罢了!”一众人等同声说道:“哈哈哈哈,于校尉说的不错。”太史慈闷闷不乐,一个人策马踟蹰,也没有理会众人的笑话。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边就早早布好了阵势,太史慈一马当先,去到两军阵前,高声叫道:“孙策!给我出来!”
对面营中立刻含烟带尘冲出一匹马来,不多时便到了太史慈面前。太史慈举枪就要刺,却倏的收回枪来,吃惊地说:“你不是孙策!”
对面来人呵呵冷笑道:“小娃娃,好没礼貌!见到长者也不知道行礼!今天且让我程某代你爹妈管教管教你!”
“慢着!”太史慈叫道:“我只要和那孙策对打,快快回去叫他过来,他不来他就是个缩头大乌龟!”
“小娃娃,你当两军打仗是小孩子闹着玩吗?我家少主是什么人?岂有功夫搭理你这个无名小卒?”
“孙策!你这个缩头大乌龟!孙策!你快快出来!你这个熊包!你这个胆小鬼!大乌龟!”太史慈愤愤地高喊着,以致这边阵营里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哈哈哈哈一阵哄笑。接下来他又愤愤地来了一段不堪入耳的话,把孙策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引起更大的哄笑声。
“小娃娃!休逞口舌之利!看枪!”程普听不下去了,举枪就刺。
太史慈照着刺过来的枪,用手中的枪没好气地横扫过去,满肚子气都撒在那杆枪上。就听到“乓”的一声,程普的枪头被扫的老偏,枪身也差一点脱手。程普大吃了一惊,连忙定定神,举枪再刺。太史慈又是一记横扫,将枪头打偏,之后并不还击。那架势,就好像一个大人在跟一个孩子打架,孩子特别认真,但大人只是在玩耍似的,但他两人的岁数恰好颠倒,所以看上去特别不协调,几至到了令人发笑的地步。
程普心里已经清楚两人的武艺高低,知道胜这个年轻人无望。他调换策略,枪法由实而虚,由滞而灵,招式中明显地多了许多花哨的假招,让太史慈不再能轻易和他兵器相接。太史慈一味地僵滞地守了几招后,发现已不可能再象先前那样对付对手,虽然心有不甘,但已然不敢再托大,提起精神来,和程普斗在一起。
两人这么认认真真地斗了也就是二十几个回合,程普已经明显落在下风,拨马跳出圈外,就要败回阵去。这边太史慈正来了兴致,哪里肯让他退回,策马就去追赶。这边营中的人都踮起脚尖望着场上,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兵匆忙来到陈横面前耳语几句,那陈横脸色刷的就变了。那边战场上的太史慈,眼看着将将地就要追上程普,忽然这边营中响起了刺耳的金角之声。太史慈本能地略一犹豫,就又被程普拉开了距离。他意欲再追赶,想想既要冒着违抗军令受罚的风险,又不一定能追上,只得万分扫兴地停了马,掉转马头,退回阵来。不等他赶到,整个队伍已然开始急速撤退。
“怎么回事?我马上就要追上那程普,怎么这时候收兵呢?”太史慈赶过来问道。
“太史兄弟,刚才接到探报,那孙策已经率了大队人马去袭击曲阿了。曲阿是我方的大本营,刘将军正在那里,因此我们要速速前去援助!”樊能解释道。
“怪不得那孙策今天没有出战,原来是去偷袭去了,哼!奸诈的小人!”太史慈仍恨恨地说道。
我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周瑜的一个计谋而已。原因很明显,曲阿是刘繇的大本营,防守必然坚固,不可能很快就被攻破。孙策周瑜舍进而求远去袭击曲阿,如果零陵这边不能快速拿下,那么两边都形成僵持,对孙策的兵力分配和补给都非常不利。加上昨天孙策和太史慈已经动过手,不可能不知道凭其他人的武功,根本胜不了太史慈,只要时间稍长,不要说僵持了,恐怕零陵这边根本就是溃败。反过来,以孙策刚刚取胜的气势,他只要稳稳当当按部就班地进攻,就能更有获胜的把握。既然是这样,他又何必去冒那个险呢?
那么,实际情况会是怎样的呢?我稍一思考,就想清楚了。只有一种可能:孙策和大部队仍然都在零陵,只有周瑜估计和韩当一起带着小队人马去袭击曲阿,而且只不过是烟雾弹,并不是真的要拿曲阿怎么样。今天孙策藏起来,宁可被太史慈骂祖宗八代也不出战,无非也是为了制造孙策亲自去袭击曲阿的假象。出这个计策的人当然是周瑜,所以,反正太史慈骂的又不是他,他才无所谓太史慈怎么骂。
那么,周瑜为什么会出这么一个我稍加思考就能识破的计策?这是很容易无功而返的啊。
我很快也想明白了。周瑜这是一箭双雕。首先,周瑜认定刘繇营中能立刻识破他计谋的人只有张英。张英被贬损的事情想必已经穿的他门的耳朵里。虽然刘繇乘着怒气差点杀了张英,但这仍然不足以让他们相信张英真的已被刘繇弃用。所以,周瑜的这个计策可以试探张英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弃用。如果张英没有被弃用,那么张英可以将计就计,藏一支奇兵在半道上袭击周瑜的队伍。如果张英真的被弃用,那么刘繇阵中就无人能立刻识破此计,众人于慌乱之中必然立刻撤军前去援助曲阿,那么孙策就可以轻松地拿下零陵。
那么,会不会出现第三种情况,那就是张英识破他们的计策,但为了引他们中更大的圈套,故意装作没有识破呢?看来周瑜认为没这个可能。这是因为刘繇在零陵有一个很大的武库,里面存储了大量的武器和军粮,失了零陵,就等于失去了大量的武器和粮草,就算撤退时一把火把这些粮草都烧掉,这对刘繇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损失。
所以,周瑜的这个计谋,要么可以证明张英没有被弃用,要么可以证明张英被弃用,而且顺手还能拿下零陵,运气好的话还能获得一些武器和粮草。而事后也证实,樊能撤军的时候,慌慌张张,根本就没想到要放一把火,整个武库连同账目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交给了孙策。正是冲着这些,孙策被骂了祖宗八代也都忍了。这也解释了昨天孙策兵临城下却不急于攻打,因为他在等其他队伍到位,以便用计。
可是还有一个小问题:周瑜甘冒被伏击的风险亲自去佯装偷袭曲阿,如果真的被识破计谋,遭遇伏击,那么后果难料。这样的事情,就算周瑜肯做,孙策也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周瑜已安排好了接应的队伍。那么这支接应的队伍会安置在哪里呢?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地图。可以选择的点比较多。我忽然想起张英曾对刘繇说过师傅对周瑜的评价,说他喜欢耍小聪明,心中突然一激灵,答案也呼之欲出。
首先,周瑜的佯攻之计会用多久?一种情况是速用,拿下零陵之后就撤退,这样的话周瑜不会真正深入腹地;另一种情况是久用,以这个计策不但拿下零陵,还一路上拿下全部其他城市,直到刘繇的所有队伍退回曲阿,两边在那里决一死战。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难。因为佯攻之计本身只能瞒过一时,且不说刘繇帐下陈横也知晓兵法,以及还有薛礼、笮融等谋士,就是以刘繇自己的智商,要不了多久也能看出这是个计谋。这一点,周瑜不可能想不到。所以,他肯定是在拿下零陵之后,就与孙策会合,一起攻打秣陵,因此他的纵深就是在秣陵附近,接应他的那支人马也在不远处。既然是这样,那么周瑜一定会安排这支人马在我们撤退的沿路上。这样一来,如果周瑜被伏击,这支人马就去援助周瑜;如果我们中计慌忙撤军去援助曲阿,那么这支人马就在我们的退路上打一个伏击。
这就是周瑜的全部计谋,确实也是周全而且非常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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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火急火燎第赶着路。我正在百无聊赖,忽然有一个人凑近我身边,小声说:“引太史慈往泾县,你随军退秣陵。”我正惊讶间,那人已经走开。
我虽不知道其中深意,但却明了这是张英托人带来的口信。
眼看天色将晚,队伍稍事歇息,吃了晚饭,便接着赶路。眼看着来到一座山谷下,名字叫“葫芦谷”,看看地势,正适合伏击。我找个机会,走到太史慈身边,对他说:“子义兄,等下前方会有伏兵,你且不要声张,等伏兵出时,你尽快杀出重围,去往泾县方向就好,剩下的都不必管。”
太史慈吃惊地望着我。我坚定地向他点点头,他这才将信将疑地也点了下头。
果然,才走过一半山谷,山上就响起了喊杀声。我看着太史慈冲杀出一条血路,往泾县方向飞马而去,也就放下了心,和陈横等人一齐逃出埋伏圈,但部队的损失还是非常惨重。
我们刚刚逃进秣陵不久,孙策和周瑜便合兵一处驱兵入境。秣陵由新任大都督薛礼亲自坐守。果然,这时刘繇已传令过来,所有人马各就近城抗拒孙策,不必回撤援助曲阿,显然已看出周瑜计谋。秣陵易守难攻,当晚孙策强攻不下,只能引兵将秣陵围住,扎营休息。
众人都意料到第二天必有一场血战。
果然,第二天一早,孙策和周瑜便率兵亲自来到城前,那周瑜果然长的潇洒倜傥,文质彬彬,儒雅秀丽。这边陈横也整顿军马,带着补充完整的先锋营冲出城去,在城下就地布好了阵势。
孙策见有人来,一马当先冲击阵营,来到阵前,叫道:“那个太史慈在哪里?快快出来,看我打烂你的破嘴!”
这边也有一匹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马上的人高喊:“你找那个没用的太史慈做什么?爷爷来陪你玩玩!”定睛一看,乃是前番就出言讥讽过孙策和太史慈的于糜。于糜马到枪到,一枪冲着孙策扎去,那孙策却不抵挡,直至枪尖到了近前,才倏的闪身躲过,那于糜满以为这一枪能够得手,已经将招式完全用死,身体因惯性而前倾,正俯身在孙策面前。孙策一伸胳膊,正将他夹在腋下,一用力,便将他从马上提起。孙策回马往自己营里走去。
众人大惊,想不到一招之下于糜已然被生擒活拿。这边营中又飞出一匹马去,急急追赶孙策,要去救那于糜,乃是先锋都统樊能。那孙策恍如不查,径自慢走,那边营中的人都惊慌地叫起来。眼看樊能已经追上,举起枪,对着孙策的后心抬手便扎过去,将将就要扎到,但那孙策就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一般,倏的转身,巧巧地避过了那枪。孙策大叫:“什么人竟敢偷袭本将?”那樊能正以为枪已经扎到孙策,冷不防孙策闪身躲过,回头来一声断喝,这一下便吓得他魂飞魄散,那心脏骤然间停止了跳动,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跟着竟跌下马来,一吓而亡。孙策看了看他,见已死去,便不理睬,继续回到阵前,将腋下于糜往地上一扔,正要叫人绑了,却发现那于糜已经面色土灰,没了气息,原来这一路已经被孙策夹死了。
这边众人全都惊呆了,半晌,才有个人说:“我……我的天,这个人简直就是霸王再世啊!”队伍跟着大乱,陈横眼看阻拦不住,只得速速退回城里,紧闭城门,再不出战。
孙策便令人继续攻城,但打了一天,仍未攻下,只能回营休息。
第三天一早,孙策又来到城下,高声叫道:“薛士元,你已被我团团包围,迟早被我攻破。不如早早开城投降,我保你平安无事!”薛礼、陈横等领着众人上了城楼,朝下观看,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正渐次向这边逼近,那气焰较昨日又胜出三成,几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等如今只有坚守了。”薛礼对陈横道。
“将军会来援救吗?”陈横问道。
薛礼摇摇头:“以我观之,那周瑜正以我为饵,诱使曲阿来救,他却设一支伏兵,便宜行事。”
“原来如此!”陈横点头道,“那怎样破解?”
薛礼边思考边说:“只需坚守城池。那孙策此来,利在急战,一旦久攻不下,定然军心动摇,到那时我等一击而中。”
陈横再一次点头,但脸上担忧之色更甚。
两个人一起下城楼。走到一半。忽然一士兵高喊:“大都督,那孙策撤军了!”
薛礼陈横满脸疑惑,连忙回到城楼上向城下观望,果然那孙策正率兵撤回营里。两个人一脸的疑惑不解。
直至下午,才收到探马消息,说原来那孙策忽然收到报信,刘繇正亲率一支大军,趁孙策包围秣陵之际,自曲阿直取牛渚而去。那牛渚本不是军事要地,但只因孙策急于攻打刘繇,将众人的家眷都安置在牛渚,一旦牛渚有失,则孙策必败无疑。因此孙策急急忙忙亲率一半人马前去牛渚解围了,这边只留下周瑜等人率另一半人马继续围城,但已暂停了进攻。
当天夜里,忽然看到城外几十里处的葫芦谷一片火光冲天,探马来报,周瑜的围城人马竟不知何时已撤去大半,葫芦谷那边有一支人马正围住孙策鏖战。众人不明就里,但薛礼仍立即命陈横带三千轻轻先锋营前去助战,自己则率大军坐守城池,以防有诈。先锋营火速策马赶到葫芦谷,只听到喊杀声一片。于火光中,只看到那孙策正被困在谷头,一队人马阻住,突围不得,山谷上正有数不清的飞矢射下,孙策身后的人马越看越少。那孙策正苦战之际,近旁一声弓弦声响起,只见孙策“通”的一声从马上栽下,已经是中了箭。这边人马之中飞出一将,扔了弓,捉了枪,一马当先直奔孙策而去。孙策身边的残兵连忙上前阻拦,却只是象群羊对饿虎一样,纷纷左右跌倒,只能略微拖延那将的前突之势。眼看着那将就要去到孙策面前,却忽然他身后的人马一片骚乱,从那群人中猛然冲出一个黄脸的大汉,嘴里喊着:“哪个敢伤我少主?庐江陈武来了!”手中朴刀左右飞舞,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就来到马将的近前,与他厮杀在一起。他的身后跟着一队身穿水贼装束的人马,个个勇猛异常,不多时,竟将原先包围的人马撕出一个缺口。那马将想着要去伤那孙策,却苦于被这自称陈武的黄脸大汉纠缠着,脱不出身。那黄脸大汉虽然武功并不如那马将,但那马将心有旁鹜,一时竟奈他不得。这时候水贼装束的人马已帮助孙策残兵从撕开的口子上突围出去。陈武看看已经成功,闪身尾随队伍撤去。那马将正欲追赶,忽有人喊道:“周瑜大军到了!速速撤军!”那马将听罢,捶胸道:“罢了!天意!天意!”,只得舍了孙策陈武,随军撤回秣陵。城上薛礼速速让自家兵马进入城内,便赶紧紧闭城门。那周瑜兵马仍将整个城池围住后,也没有攻打。
薛礼见来兵的旗号上是一个大大的“刘”字,连忙上前迎接,果然刘繇穿盔带甲,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身后一马上坐着的,乃是张英。薛礼略露吃惊的神色,但仍赶紧行礼。刘繇等跳下马来,众人到府内纷纷坐定,这才谈起军情。我跟随张英,在他身后落了个座。
“将军何以冥夜率兵至此?”薛礼问道。
“哈哈哈哈,全赖文定妙计!”刘繇非常兴奋。看众人不解,他得意非常地解释说:“你们有所不知,前些日,本官为着文定落败一事,怒罢其职,这只是为了让那孙策周瑜等人懈怠。前日那周瑜定下佯攻之计,欲试探于我,我故意撤慌忙撤零陵之军,让周瑜以为得计。他与孙策因此松懈,合围秣陵。我便乘机令笮融打我旗号袭那牛渚。”刘繇稍事停顿,接着说道:“我为何要令笮融袭牛渚?呵呵,这就是周瑜等人懈怠所露出的破绽,他们见我军不堪一击,便急切进军秣陵,将那一众家小都留在牛渚,一旦牛渚有失,家小被擒,孙策周瑜等人岂能不败?我这一招出其不意,那孙策周瑜等人定然是万万想不到,因此那孙策急忙亲率兵马去援救牛渚,笮融固然不是孙策对手,但一者笮融可乘机西去豫州向刘表求助,二者孙策周瑜已被迫分开,我方可继续用计。”
刘繇停顿片刻,扫视了众人一遍,见众人都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那一刻心里颇有得意。他接着又眉飞色舞地说道:“待那孙策去了牛渚,我便着人抓了他两边的探子,然后分别找人假扮,一面去禀报周瑜,说那孙策在半途被我伏击,不得以转道湖州,我又调太史慈从泾县出一支兵马去合围,故孙策限于苦战,要周瑜速速至湖州救援。一面又去禀报孙策,说周瑜已与曲阿来兵大战,秣陵城内军马前去夹击,因此秣陵已是一座空城,要孙策火速袭城。我却于那秣陵城外几十里处的葫芦谷埋伏下兵马,待那孙策兵至,居高临下围住他痛打!这一战,孙策怕是要损失惨重啦!若不是周瑜中途觉察中计,回兵来救,那孙策本人怕是也不得逃脱。哈哈哈哈,那孙策周瑜,恐怕从未经历如此之惨败,哈哈哈哈!”
众人听罢,也欢笑起来。薛礼道:“将军果然神机妙算!”众人附和。刘繇忙摆手说道:“欸,非我之功,此皆文定的妙计也!”那边立刻又有人夸赞张英妙计,又赞刘繇善于识人,总之满堂上欢声笑语不断。这也难怪,数日来与孙策对峙处于下风,众人一直都处于紧张压抑的状态,难得今晚听到这样的大好消息,众人都乘机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只有张英始终低头不语。
“文定,你何以不喜?莫不是要我这就复你大都督之职?”刘繇见张英不乐,便略带调侃地问道。
张英连忙起身回到:“不可!薛士元任大都督以来,统帅得法,调度有方,并无半分不妥,若此时临阵换帅,对战事并无裨益;再者孙策周瑜那边只知道中计,却未必知道张英被用如初,不如让他们继续猜疑猜疑。”
“哈哈哈,也好也好,就依你!”刘繇摆手道,“众位且早去休息,估计明日还有一场恶战!”众人便都散去。。
估计当晚,众人都睡了一个好觉。只有张英在灯下,冥思良久。我虽然知道他心事,想上前宽慰几句,却被他阻住,只得作罢。
次日一早,竟被一阵欢呼声吵醒。仔细辨听之下,终于听清楚有人在喊:“孙策死了!敌人撤了!孙策死了!敌人撤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顾不上洗漱,就赶到张英的房前。张英也被那嘈杂声吵醒,正在洗漱。
“师兄,这下可解了你的心事?”我问。
张英没有立即回答,认真洗完了脸,说:“你也先去洗漱,然后来我这边吧。”
我的心情立刻恢复了平静,静静地洗漱完毕,到了张英房里,落座后,张英问我:“此事你怎么看?”
我犹豫了片刻,没说什么,只摇摇头。
“只怕其中有诈。”张英平静地说道。
“这……一个人能拿自己的生死用计吗?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吗?”
“使计的人是周瑜,不是孙策。”张英越发平静。
这倒是。前番孙策被太史慈骂了祖宗八代,也只能忍着,这种计谋能用得,那么,说一个活人死了这样的计谋肯定也能用得。
张英摇摇头说:“你这个师兄周瑜,就是这样行事,尽使小聪明,而失去大节。这种待人刻薄的计策,你我都不屑使用,他却毫无顾忌。”
“师兄如何确定其中定然有诈?”
“也不是完全确定,只是觉得孙策几番从我手下得以脱身,如此受上天眷顾,怎会如此轻易就没了性命?”
“师兄最晚不是射中他一箭吗?以致他还从马上摔下来。”
“嗯,所以才不能确定。”
这时有人来叫,说刘繇召集大家速到府衙议事,我二人便赶紧赶过去。众人落座之后,刘繇说:“早上得到探报,说那孙策已死,周瑜正在撤军,众位以为如何?”
“太好啦!这是天助我也!”陈横首先对道。
众人都纷纷附议。
“好好,”刘繇摆了摆手,说:“如今召集众位前来,是想请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依下官愚见,自随他退去便好。”谋士卢平道。
“哦?”薛礼道:“卢子义所言,恐怕欠妥。据某所知,那孙策有一弟,名叫孙权,虽远不及孙策勇武,但也甚得众人拥护。今孙策虽亡,周瑜退军,只恐怕数旬之内,他便会卷土重来。”
众人纷纷点头。
“那依士元之计,该当如何?”刘繇问道。
“唯今之计,唯有趁周瑜退军之际,乘势追赶,痛歼敌军,永除后患。想那周瑜等人,刚刚失了少主,必然无心恋战,军心涣散,正是我痛击的好时机!”
众人又纷纷附和。
“文定,你有何看法?”刘繇问。
“回将军,”张英回答:“微臣正在思考,这孙策之死,是否有诈?”
众人一听,立刻纷纷摇头。“哈哈哈哈,文定是最盼孙策死的,如今孙策已死,文定竟不敢相信这好消息了?哈哈哈哈,哪会有人假称自己死掉?那不是自己咒自己吗?”刘繇边摇头边笑着说。
“文定,莫要把那孙策周瑜想的太厉害了,弄的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贻误了战机,那就可惜啦。”薛礼说。
“不错!”刘繇点头说道:“文定,你素来行事稳健,多有良策,不过这次我是赞同士元的。”
张英便不再多说。刘繇立刻部署作战指令,各将官纷纷领命而去,只待一声令下,便出城追击敌军。我在路上问张英为什么不力谏刘繇,他摇头叹道:“一者,众人都处于昨晚取胜的喜悦之中,根本听不进去,多说反而不好;再者,我也的确不能确定是否有诈,如果孙策真的死了,那么确实应该乘机追打,歼除敌众,扫除后患,薛士元所说不错。”
“现在该怎么办?”我问。
“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他沉思着说道。
众人来到城楼上,果然看到周瑜的军队迤逦退去。那周瑜军中,全无战旗,一部分将官头裹白布,想必是仓促间来不及准备素衣缟旗,只能权且应付。刘繇见周瑜人马将要走远,一声令下,开了城门,城内人们便犹如泄闸的洪水般冲了出去。周瑜那边的人马见背后响起嘈杂声,有追兵赶来,却不凌乱,仍然依序而退。刘繇点头道:“哼哼,那孙策定然已亡!如是他周瑜用计,则此刻队伍必定是一片散乱,好诱我追击。而今退而不乱,正说明他是真的要退军。文定此次确实是多虑啦!”接着便派出全城兵马,自己也带了一队人马,亲自追击。
城内大军一出,周瑜的人马终于露出慌乱的迹象,更令刘繇坚信不疑,队伍一路追杀,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到前面有人高喊:“刘繇!还不快快受降!”那刘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周瑜营中忽然军旗四起,箭矢如流蝗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原先那些四散逃串的兵丁,见到周瑜营中的旗帜,全部都齐刷刷地返身杀了回来。刘繇暗叫一声:“我中计也!”拨马回撤。正疾驰间,斜次里迎面来了一支人马,为首的人高声断喝:“刘繇哪里走?孙伯符已等你多时!”正是孙策。刘繇惊慌失色,拨马落荒而逃,孙策紧紧追赶,提枪便刺。正在那时,一人一马飞驰赶到,挡开孙策的枪头,刘繇乘机逃走。孙策一看,那人乃是张英,便舍了刘繇,来战张英。两人转眼间打了七八个回合。按说以张英的武功,并非孙策对手,但孙策昨夜新伤,手脚终受影响。这时在不远一旁,有一人高喊:“孙策你这个大乌龟!太史慈在这里等你三天啦!”那孙策一听太史慈在旁,立刻舍了张英,策马来找太史慈。张英不做停顿,直追刘繇而去。
但那一旁的人却并不是太史慈,而是我。我见孙策策马过来,便纵马迎上去,和孙策斗了一个照面之后,我两人便错马分开,那孙策并不搭理我,继续往前追赶“太史慈”,我则策马去追张英。
追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张英的身影,在他的前面,刘繇打马狂奔。张英高声叫喊:“刘将军休要惊慌,我乃张文定是也!”刘繇听到是张英的声音,这才惊魂甫定,停下马来,我和张英一后一先终于赶上了他。“文定救我!悔不听你言,中了孙策诈死之计!”
张英连忙说:“将军勿慌!如今之计,秣陵必然已落入周瑜手中。将军只宜径走牛渚,绕行而过,去那豫州刘景升处搬救兵。我已着探马前去向笮将军禀报,请他向刘景升借一支兵马,前往牛渚迎接将军。将军与笮将军会合后,请速退回豫州,不可恋战。”
“去牛渚?那曲阿该当如何?”刘繇问。
“以末将之见,周瑜当已于此处去曲阿的路上设下伏兵,曲阿怕是回不得了。将军只要能安然退入豫州,便不怕来日没有机会收回城池。再者,末将会引薛将军和陈横退往曲阿,一者掩护将军西进,二者,若那周瑜未设伏兵,则薛、陈二位定可暂保曲阿无事。将军到得豫州后,正可与他二位东西夹击孙策,令其首尾不能兼顾。”
“这……”刘繇仍在犹豫。
“将军须速速前行。那孙策只是一时中计,不多时便会发觉,还会追杀回来的!”
听到孙策的名字,刘繇终于不再犹豫,“那,文定你又如何脱身?”
“请将军勿念,末将自有计策。”
“好吧!”刘繇一拉缰绳,打马而走。
这边我两人连忙去找薛礼、陈横。在乱军中听说薛礼已被重重围困,凶多吉少,便速速找到陈横的队伍,与他一起杀出重围,径往曲阿退去。此时身后只跟出几千兵马。
行不多时,穿过一片树林时,果然遇到一队伏兵。乱战中陈横被那蒋钦一箭射中要害,所带军马死伤无数,只有我和张英两人杀出重围。张英拉我到一边说:“等下你沿那条小路撤走,只需在前面那片树林前等着我便是,中间休要管我。”我依言而走,到了前面的树林等了一会儿,只见张英披着长发穿着布衣走了过来,如果不是他叫我,我根本认不出来。“贤弟,你也须先舍了战马,我两人到前面的村庄,再重新买马。”
我依言舍了战马,褪了军装,换上张英给的一套布衣,两人步行而前。“师兄是如何脱身的?”
“张英已死。”他淡定地回答。
我大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一边继续前行,一边说:“你走之后,我找到一个已死的士兵,将他换上我的衣服铠甲,弄乱面容,置于马上,等对面的陈武追来之时,打马迎面撞去,那将让开马,一刀砍下士兵的头颅,因马速快,那头颅便在地上弹了好多下,所以他更加辨认不清,只得根据盔甲马匹,判定那人就是我。”
我一阵愕然。
“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刘将军此败之后,江东必成为孙策的地盘,我也该从此退隐了。”
“这……那刘将军该怎么办?”
“无妨。将军与那豫州刘景升同为汉室宗亲,那刘景升又为人仁厚,必能容将军。将军文武皆擅,自保当属无虞。”
“记得师兄曾说那孙坚孙策父子均善待人民,很得民心。既然是这样,师兄没考虑过那孙策效力,也造福于一方百姓吗?师兄这样退隐,岂不是埋没了自己的才学?”
“万万不可,我虽然无甚才学,却得将军厚爱,用为心腹,言听计从,似此知遇之恩,万死难报。二者,我叨食朝廷俸禄,当尽心为国事效力。那孙策虽与百姓为善,终究与朝廷为敌。三者,那孙策身边谋士众多,我若去投,则多我一个不嫌,少我一个不嫌少,更兼那师弟周瑜不甚容人,我这又何必?”
“那么师兄何不北投曹操?我看师兄的才学,应不在郭嘉之下。曹操拜为丞相,为他做事也可以说是为国做事;曹操虽麾下谋臣良将众多,仍是求贤若渴。以师兄的才学,定能得到施展。”
“贤弟也认识郭嘉郭奉孝吗?”
“不不,只是听说。”
“哦。贤弟所言在理,但我心属刘将军,此生必不复为他人效命。张英已死,愚兄方今今姓黎,名安。”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贤弟放心,愚兄虽退隐,却并非一蹶不振。愚兄心里一直挂念的一件事,就是如何能让师傅的心血发扬光大。以前耽于战事,一直无瑕兼顾。现在退隐后,正好可以寻找些可造之才,好传授师傅的绝学。”
这样一说,我就知道张英心意已决,恐怕心里早已经做好了盘算,所以竟随身始终带着一套道服。既然他已经找到要做的事情,那么,至少不用再担心他,因为新败而心意消沉。
“贤弟有什么打算?”
“哦,我的朋友太史恭还在曲阿,我想去找找他。”
“如此正好,愚兄也要先返乡去接家眷,有一段同路。”
于是我两人便到了镇上,买了两匹马,一路慢慢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