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里,救人、溺水、逃亡、误解、认亲……各种奇葩事情层出不穷间,朝堂觉得自己即便再遇到任何事情也都应该麻木了。可他这才刚一进入郁苍镇,眼前的惊人景象,转瞬之间,便又一次让他惊奇了:无数的女人,似乎跟动物大迁徙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小镇的另一头狂奔而去。
“咦,似乎是有什么热闹噢?”碧若江一脸好奇,“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瞧瞧?”
“额,还是别了罢。”朝堂苦笑,他觉得这少女还真是心大,一上午的逃亡似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
“噢,好吧。”碧若江点了点头。
其实,倒也并不是碧若江心有多大。对她而言,跑出来逛街,和她平日里来小镇里吃饭本倒也没什么区别,只要她小心注意些,问题都不大。如果族里高层人员出动抓捕,她自有预警的手段,而像碧国友这种族兄的实力水平,在碧若江看来,就算被其发现了,她也并不会有多惧怕。更何况,族里人手不足,眼线也大多分布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待她冒头,就像她今早在郊外丛林被偶然发现一般。而如果不是要带上朝堂这个累赘,只要她能跑到类似眼前这种热闹集市中,就可以和往常一样,轻松甩掉追捕。如此一来,她也就不会像今早这般悲催的让抓捕者越聚越多,最后演变成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了。
“哇呜。”
两人对着蔚为壮观的妇女人潮惊叹莫名了一阵儿之后,也没有真闲到无聊地跑去看热闹。随后携手进了一家服装店,还是朝堂先忍不住问了店家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获悉前因后果,更是让两人大吃一惊--敢情这帮女人竟是组团寻夫去了?
据寡妇店家生动描述,这饰品一条街上有个衣着暴露的不要脸贱货正在满大街的勾搭男人。
“真没想到……这山下的世界竟然这般光怪陆离啊。”朝堂忍不住大发感慨。
“哇呜。”
与此同时,拐过十三条巷口,饰品一条街上,老流氓燕归正和他身旁无数老少爷们一样,对着一个身穿白衣素裙的妖艳女人垂涎三尺。
遑论前凸|后翘的妖娆身形,女人一双勾魂电眼似乎带有某种魔力,哪怕就只是瞥上她一眼,别说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了,便是早已力不从心的古稀老人,也难免枯木逢春一回了。
但显然,这不可能是美到倾国倾城所造成的万人空巷,女人一定是施展了某种妖法,才让男人们完全无法抵挡她的诱惑。不过,在这一片春心泛滥的街头,除了一群怒目而视的女人,一名与燕归并肩站立的少年,眸子里倒是一片清澈,显得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朝堂之前不是害怕惹事,而是赶过来瞧热闹,那他肯定要吃惊到咬掉自己舌头--与燕归并肩而立的这位少年面庞英俊,鼻挺眉浓,除了多些沉稳坚毅,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他朝堂的翻版!
当然,现如今,这个跟这自己人生马上就要交叠到一起的少年,朝堂对其尚还一无所知,他正半开心半无奈地游走于十三条街外的一家又一家服装店……
“欸,我看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说不清这是碧若江第多少次停步在服装店门前了,连朝堂都无法记得他被逼着试穿多少套衣服了。
女人似乎天生就对打扮这一类的事情感兴趣,虽然朝堂将碧若江归为劫富济贫女飞贼一类的女中豪杰,可女中豪杰似乎也很沉迷这种女性的享乐方式,这便让朝堂很是无奈。
所以,到了最后,在终于成功买到了一身令碧若江满意的衣服后,朝堂已经在努力地想方设法甩掉这位爱逛街的女中豪杰了。
朝堂并非不喜欢碧若江,相反,他跟这个开朗的少女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子相处,他也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可天慢慢暗了下去,他还要回去,糟糕的是,他怕黑,怕到天完全黑下来就不敢独自出屋的地步。说起来,这都要怪他师父讲得那些吓人的话,仿佛天道后山真住着什么恐怖怪兽一样。
“那个……”朝堂低声说话。
“嗯?”碧若江扭头。
人来人往的街道,领着大包小包的少男少女面面相觑。
“我要回去了。”
思考了许久,从几条街以前朝堂就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平淡乏味的一句。
碧若江侧过头,眼神有些好奇:“不一起吃个晚饭吗?”
“额……”朝堂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陪女孩子逛街,可天道门又不是和尚庙,他自然听他那个为老不尊的师父讲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且人家又给他买了身衣服,如果连一顿饭都不请……太不像个男人了。
望了望天,朝堂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如……你跟我回观里吃怎么样?”
“额……”
碧若江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憨憨傻傻、呆头呆脑地,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不成吗?”
朝堂觉得碧若江一定是认为他太小气了。天道门讲求素食,认为酒肉荤腥其气污浊,于修行不利,于修心也有损,虽然他并不修行,但据师父说他是在修心,总之也不能违背。不过,事实到底如何,还有待商榷--作为师父的全职洗衣匠,朝堂倒是经常能在其衣服上看到一块块明显的油渍及酒痕。但既然朝堂只能做素餐,那山上的伙食,想来碧若江是肯定吃不惯的。
“天道门……没客房的。难不成你还想要我上你的床?”碧若江终于开口,根本与晚饭无关。
“我我我……”朝堂张大了嘴巴,想辩解,可只把脸憋的通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惯儿话痨的家伙在这一刻失语了。
其实,他只想让碧若江把他送回山而已。虽然晚饭只能是些素炒,但他自信自己烹调还是很有一套的,他就是想让她尝尝,虚荣心作祟罢了。
当然,朝堂还真没想过碧若江到时候要如何下山的问题。不过,他觉得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最多他去师父他老人家那里挤挤睡啊。
“但这样的话……”朝堂不自禁地去联想,“那她肯定还是要睡上咱的床的。”
不知不觉间,闷骚劲又上涌了。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看你一脸老实样我就忍不住想欺负下。”碧若江耸耸肩,一脸的坏笑。
“嘿嘿。”朝堂傻笑。
“那我们就再此分别吧,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碧若江对于分别这种事情还是很干脆的,当年离开弟弟身边,可是连说声再见都没有呢!
“可你的衣服……要怎么办啊?”晃了晃手里装有两人脏衣服的布袋,朝堂嗫嚅道。
他还是保有种不为人知地小心思的!
“早让你扔掉了嘛。”
一路上靠打劫族人钱财过活的少女,既没有金钱概念,自是觉得理所当然。连过往买衣物,也都是多买几套,留着备用。
“我可以帮你洗洗,然后再给你送过去,你、你、你……这身儿你穿起来还挺好看的。”朝堂脸红到了耳根,低着头,说起话来也变得磕磕巴巴。
“好啊。”碧若江爽快地答应。
朝堂这厢儿刚要咧嘴傻笑,忽听少女又道:“好像不行啊。”
“哦。”朝堂刚刚抬起一半的小脑袋,立即又耷拉了下去。
“我只是想借此再见到你,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我也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只要做朋友就好……”朝堂心里一句一句地说着,但又不敢开口。
“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可能我得搬家了。”碧若江赶忙解释。
朝堂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原来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碧若江心说这事儿还不是因为你。
“哦。”朝堂忽然想起来碧若江似乎还有个“女飞贼”的身份,于是恍然大悟,“那确实是应该换个地方。”
“额……”碧若江自然不知道朝堂心中所想,不过就她的行径来说,比起女飞贼,她倒也好不到哪儿去。
接下来,两人一番沉默的对视。
碧若江不知该说什么好,朝堂是在等着她作最后的告别。
虽说碧若江本想就这么直接告别算了,可眼见朝堂还是一脸失落的样子,只怕她一个转头离开,这小家伙就又要泫然欲泣了。此情此景之下,碧若江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似乎表情也老是这样一副受伤模样。
“唉。”经由一番思前想后,碧若江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会吹口哨吗?”
“额,不会。”朝堂不明白为什么在离别之际,碧若江会突然抛出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地作答了。
“唉,咋啥都不会?”碧若江觉得这家伙还真一无是处,不会游泳、不会武功、不会认路,连吹口哨都不会。
“嘿嘿。”朝堂的傻笑百试不爽。
“像这样。”碧若江含住双指,给朝堂作着示范,继而口唇忽张,一道尖锐鸣声发出。
咻呼。
忽然间,天空中投下一个巨大阴影,街上行人纷纷抬首瞧看。
原本在极高处盘旋飞绕的巨大雪鹞,陡地对正方位,向下俯冲,飞入了街道人群之中。
“这是啥鸟?”
附近的男女老幼大惊失色,一脸好奇的望着这只通体雪白的鹞鹰,似乎整个中州,也从未遇见过此等怪鸟。
此刻,这只怪鸟正停在一名俊美少女的右腕之上,状似亲昵的嘀咕叫着,左腿上绑着一截来自燕南的白绸。
“飞鸽传书。”有孩童拍手,欢容笑道。
咕。
用力地咽了下口水,朝堂一脸惊惧地看着身旁这只大如肥猫的雪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