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地走了许久之后,通过狭长的一线天,朝堂和碧若江二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天然平台。眼见平台倒也略见宽敞,于是两人停下来稍事歇息。
驻足,抬首,远眺,但见远处云雾缭绕,奇石怪岩颇见孤高,那山崖上更生长着无数长青松柏,树枝积着霭霭残霜,望之如同人间仙境。
“真没想到,这天道后山还挺风景如画的啊。”碧若江心旷神怡。
“嗯、嗯。”朝堂在一旁频频点头。
“可是,都到这里了……”碧若江一脸无奈道,“你能不能就不要再挂在我身上了?”
“哦、哦。”朝堂赶忙双脚着地,同时双手松开了死命抓住的少女右臂,继而尴尬地挠头傻笑起来……之前他那顿哭天抢地的惨嚎,真不知要如何遮掩才好。
“其实……”朝堂刚开口,唿哨声倏然响起,一直在高空盘旋的雪鹞再次落上碧若江肩头。
“找一找附近有没有洞穴之类的地方。”碧若江发出命令,雪鹞低叫一声,再次振翅飞走。
“寻宝吗?寻宝吗?”朝堂两眼放光,叠声问道。
碧若江微微一笑,敷衍道:“是啊。”
“哎呀,那可不行。”朝堂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番左顾右盼后,对着碧若江附耳低声说道,“师父曾说过,后山里所有的宝物都是龙皇他老人家的……你也知道啊,传说中,龙是最贪财的生物了。”
“我们悄悄地找,不惊动它不就好了嘛。”碧若江理所当然道,“况且,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啦,它说不定被封印在后山的哪一处角落呢。”
“对了,那你说,到底是谁封印了它呢?”朝堂又想起了这茬儿。
碧若江翻了翻白眼:“我都能猜到的话,龙皇早就找到肉身了。”
“额。”不知道也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朝堂发觉他还真是永远也说不过对方。
咕咕唧唧。
不久之后,雪鹞再一次飞回,停在碧若江肩头又是一阵咕咕乱叫。
交流完毕,放飞雪鹞,碧若江扭头提议:“小糖豆,休息够了,我们再次上路吧?”
“好吧。”朝堂痛苦地拉长了脸,就算他说不行,也根本没用啊。
小半个时辰过后。
嗷吼。
一声兽吼,完全听不出是什么野兽在咆哮,但吼声之大,让整个山崖强烈地摇晃起来。
崖洞外,碧若江回身问话:“你要不要一起进去瞧瞧?”
朝堂死命地摇头:“我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原以为走出了一线天就应该会安全了,却未想在自家山里,竟也有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恶的小白,为什么要找到这么一处恐怖的山洞啊?”朝堂满心腹诽道。
最丢人的是,他明明吹牛说他有经常在流云峰上攀山采草药,是个攀岩高手……可只攀爬了一少半儿,就因为山崖实在太过于陡峭、平日里又疏于实践,最终被碧若江背着,一路攀爬至此。
“那你在外面等我。”碧若江吩咐道。
“你真要进去吗?里面可是有专吃人的野兽在啊。”朝堂希望能借此吓唬住碧若江。毕竟,听这吼声,里面只怕真有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山间巨兽。
碧若江一脸无所谓:“就去瞧瞧而已。”
“那好吧,我就不进去给你当累赘了。但你要记住,一有危险,就马上出来噢。”虽然朝堂很相信碧若江的实力,还是婆婆妈妈地叮嘱道。
“好。”答应了一声后,不再废话,碧若江小心翼翼地往崖洞内挪步。
从梁蕴道出自身所念咒文乃龙语以后,碧若江就一直有种直觉--雪狼族于极北之地躲了上千年的原因,也许,就在这天道后山。
不算毫无理由,但总有些牵强,所以,理智占了上风,也就并没打算印证。直到当她听见之前的这一声吼叫,那份难以言明的想法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绝非是一只仅靠本能行事的野兽可以发出的悲鸣,这声悲鸣太过悲苦、太过真实,悲哀到让她这个身为遗族的血脉产生了共鸣……或许,雪狼族并不是整个上古兽族唯一存活下来的种族,而崖洞里的生物也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到来,它在尝试着召唤她进洞。
既然都这般想了,对未知的恐惧也好,满满的猎奇欲也罢,少女自将一往无前。
“啊……”一盏茶功夫,通过古老而狭长的崖洞通道,碧若江也终于看到了她所见过的、最残忍的刑罚!
同一时间,奉天与流云峰交界处。
“唉。”一声叹息远远传出。
连接两座山峰的是天道山闻名天下的天涧穿云桥,此刻,桥上慢悠悠走着一个唉声叹气的老道士,正是朝堂那位不靠谱的师父大人。
王二很郁闷,倒不是天道山发生啥大事了,才让他老人家纠结至此。论起因由,只是这几天,他那个笨蛋徒弟老是一早儿就跑个没影儿,连做饭也不按时了,害得他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今天更是气人,这都午时早过了,也没见朝堂回来做饭,奸懒馋刁的老人家,只得抬步自己去找吃食。说起来,在他的认知里,除了自家徒弟的手艺,也就掌门师弟那里的饭食还能下得去口,于是,老道士的混饭地点也就自然是奔着奉天峰而去了。
“其实,当掌门不也蛮好嘛。名声、权力、美食……”老人家边走边嘟囔,“为什么非要推来推去呢……啊!”
刚过天涧穿云桥,才一脚踏上奉天峰,王二竟被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由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软磨硬泡骗来一顿丰盛午餐,所以,来人这一突然出现,王二自然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转瞬之后,他便也认出了此人。
“傅弈,有什么事吗?”王二微微皱眉。
“二师伯,请问一下,您知道现今梁蕴他人在哪里吗?”傅弈躬身问道。
“嗯?”这个只怕全修行界都马上要知道的事情,身为天道弟子的傅弈竟然毫不知情,这让王二好一阵儿摸不着头脑。
“你小子最近跑到哪里去了?”王二稀奇道。
“后山。”傅弈并不打算隐瞒。
“没可能啊。”王二不信,旋即他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傅弈的靠近了,“你、你去了那个崖洞。”
“我要变强。”傅弈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亲手打败梁蕴。”
“唉。”王二表情有些怪异,“你小子的争胜之心还是那般强烈啊。”
眼见老人家开始打岔,傅弈也知道想等王二主动绕回话题基本没可能,于是再一次开口问道:“二师伯,到底梁蕴在哪儿?”
“只怕你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了。”王二不无打击之意地回道,“梁蕴已经离山游历去了。”
“这样啊。”傅弈有些失望地回道,旋即一双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那请问师伯,那个打败梁蕴的丫头在哪儿?”
“唉。”眼见傅弈如此执着,老道士闻言只得摇头低叹道:“人力终有穷尽,天道自有定数。”
很神棍的话,说起来自也是严肃异常。
“额。”随着王二表情渐趋严肃,傅弈嘴角不自主地抽搐起来。
要说整山弟子最怕的,无疑是赵五的地狱式管教。而除此之外,就要数每月初五晚上王二的讲道。身为天道门这一代弟子中的绝对精英,比旁人受到过更多荼毒的傅弈,自然也不例外,老道士一句“莫强求”开场,瞬间便惹得他一阵儿后悔与自责。
原本,从后山出来后,傅弈只是想第一时间找到梁蕴,所以,随便见到个人就问了句梁蕴的去向……谁成想,这人偏偏就是最爱给人讲道理的二长老。
“唉。”心中一声叹息,悲催的大汉正寻思着转身逃跑。
可他才刚把眼角余光往旁侧牵扯了一小下,觉察出他那份企图的老道士已然怒目而视:“别想搞小动作,你就老实在这站着,听我把话说完!”
虽然王二此前说的自认乃一句屁话,不过他接下来要讲的,却真真切切是为了这家伙着想。
“是。”哪怕自身足比眼前的老人家高上一头,并要壮上三圈,傅弈也只得老实站着。
“既然想要修行,那么便只有一条道路可走,一路上不断超越他人虽然会很过瘾,可终究大多的旅程,还是要一个人独自前行。忍受得住寂寞,学会苦熬坚持,才有可能走通这条路。当然,从你踏上旅程起,不到终点,你不会知道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得通。如果你觉得前路漫漫,想要走一条捷径,那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坠入万丈深渊……”
说到这里,老人家深叹了一口气:“傅弈,我十分清楚你为何要进那个崖洞,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选错要走的路。”
“师伯,我……”傅弈打算申辩。
“不要妄图说服我。”王二打断了他的话。
“也不要再去那个崖洞。否则……”老道士眼中精光暴涨,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会、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