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嫩白净的小手,正在不停摆弄着桌上的纸牌,纸牌已经全部翻开,几张特定位置的目标牌接连从牌堆中抽出。
碧若江坐在桌子一侧托腮沉思,片刻之后,忽然皱眉道:“阁下一生波折颇多,大起大落虽由自心抉择,但似乎总会因优柔寡断而误入歧途。等等,看这牌面……恐怕还命犯桃花。老实说,阁下近日可曾遇上某位心仪的女孩?”
晚饭过后,碧若江跟着朝堂洗碗收拾,一番忙碌下来,也用了小半个时辰。紧接着,面面相觑的两人,却倒无事可做起来。
碧若江本意是跟朝堂在饭后聊聊天,顺道儿开解开解他。但是朝堂总以这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与她一问一答,作为牵引话题的一方,碧若江只觉聊得好不郁闷。
天色尚早,朝堂暂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碧若江自然也没有要撵人的打算。于是,她从抽屉里取出纸牌,再叫上朝堂,却是打算要给他算上一命。朝堂懵懂答应,然后按照碧若江的要求开始胡乱指牌。
却岂知,算出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桃花劫。
“哈。”结果出来的一刻,端坐在圆桌对面的朝堂本在愁眉苦脸地想着山中之事,听碧若江这一揭牌宣读“算”出来的命程,还一脸的故作严肃,不由“扑哧”一乐,他哪里不知道碧若江这是在逗弄自己。
“唉,这哄人的差事倒真是麻烦透顶啊。”看到朝堂终于展颜而笑,此番费尽千辛万苦的碧若江不由一声暗叹。可当她这头儿还在庆幸着这娃儿也还不算太难哄之时,却见朝堂笑过之后,又发起呆了。
“不是吧?!”碧若江心中一阵儿哀嚎。好不容易逗得这小家伙开心了下,再让他这么闷头不语一会儿,伤感情绪一上来,那她岂不是又要前功尽弃。
“说不得了,现如今也只能硬起头皮,继续死皮赖脸的刨根问底下去了。”碧若江暗忖着。于是,心下一横,腻歪着声音说道:“小堂堂,你就说说嘛,心上人什么的,到底有没有啊?”
“嘶。”碧若江感觉她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快被自身的肉麻恶心到了。
“咕。”少女歪头来瞧,长长的睫毛在眼前忽闪忽闪地煞是动人,朝堂连吞唾沫,却迟迟不肯开口。
“哦,你喜欢我,有没有?”明知道朝堂脸嫩,碧若江故作恍然大悟道。
“没没没没……”不出意料,朝堂小脸儿涨得通红,双手更是连连胡乱摆动。
“噢。”碧若江忽然满脸失望之色。
“不是,你很漂亮啊,而且性格又这么好,我当然喜欢……”朝堂赶忙解释,目光却正撞上少女眼里闪过的狡黠。
“你又在耍我。”朝堂佯怒,心底却多少有些失落。
“哈哈。”碧若江笑得没心没肺。
“不理你啦。”朝堂扭头,这样子别提多像个闹别扭的小媳妇了。
碧若江止住笑:“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还不行嘛。”
吃饱了,闹够了,满布阴霾的心底也终于放晴了。眼见日头西落,朝堂打算回镇里找个地儿睡觉去。
虽然他真不想再走夜路,可总不能就这么干赖在女孩子家不走吧?
“打扰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也很谢谢你今晚的招待。”
朝堂一本正经地起身、行礼,然后准备告辞。
眼瞧朝堂打算离开,碧若江收拢纸牌,抬头问道:“那你晚上还要回山吗?”
虽说朝堂否认了被师兄欺负和被师父暴揍的事情,但碧若江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直在镇里漫无目地瞎逛的小道士,百分百是跟谁闹起了别扭,不愿回山。
“还没想好……暂时是打算在镇里找家旅馆,投宿一晚。”朝堂老实回答,他也不管碧若江是怎么猜到他不想回山的。
“我说……”碧若江善意提醒道,“你可没带钱哦。”
“额。”一想到自己深更半夜还要露宿街头,朝堂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就在这睡一晚吧。”碧若江淡淡道。
“额。”一想到自己深更半夜还在美女闺房,朝堂脸色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得到碧若江的应允,朝堂还真就赖在了少女闺房。床只有一张,当然没有他的份。即便这样,朝堂还是心潮澎湃了许久。
当晚睡觉时,朝堂便在碧若江床边打了地铺,不过,想当然地,也是一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个……”黑暗中,朝堂开口,“你睡了吗?”
“没呢,没呢。”回了话,碧若江一骨碌坐了起来,把下面打地铺的朝堂吓了一跳。
由不得碧若江不激动,她一直就在等着朝堂主动开口呢。
扑棱棱。
随着碧若江的翻身坐起,雪鹞从她身上飞向了正仰躺着的朝堂。倒也不认生,即刻蜷在朝堂肚子,开始懒洋洋地啄起翅膀间的羽毛。
“我知道我不是师父的私生子了……”
故事的开场,让碧若江有些哭笑不得,但紧接着,她的神情便变得专注起来。
朝堂自说自话的讲述起他在山门的日子以及那个最终被定性为“大叛徒”的父亲。
碧若江仰躺回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安静的聆听,然后想象着朝堂描绘的场景。
时之王的遭遇,仅仅作为一个局外人,却也让她觉得满是遗憾与困惑。
碧若江当然无法插话,这并是不属于她的故事,虽然她也有着同样沉重的、满是欺骗的过往。
安慰的话讲不出口,便索性让朝堂说个痛快。
“……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老爹他是为了死去的爷爷才加入寓景军的,这么孝顺的人,怎么会杀害待他恩重如山的师门兄长?我不相信……”
“……师父他也曾听孤者跟他说过,我老爹他那时候明明很快乐,我又刚出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才会让他走向极端。而且,我强烈怀疑不光是我老爹当年遭受伏击,后来发生的这一切也一定都是那个神秘人的阴谋……”
“……其实,说这些,还是说明我已经相信了师父的话。我想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认定了,无论谁欺骗我,师父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
话匣子一打开,便是喋喋不休了半个晚上,直到疲惫不堪的少年不小心睡着后,碧若江却陷入到了自己的沉思当中。这小家伙的身世竟与她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共鸣……
“这,就是所谓的感同身受吗?”少女喃喃道,“唯一一个食人魔后代和唯一一支兽族遗脉,听起来都挺悲催的啊。”
第二天一大早,当碧若江起床后,就看到地铺上的棉被已被整齐地叠在角落,只剩下睡得正自香甜的雪鹞。
朝堂留下纸条说,他决定回山。
没有说任何理由,但碧若江想起朝堂昨晚杂七杂八的话语中提及的一件小事。
他说等他伤好了以后,去感谢帮他做饭的师弟。可师弟挠着头告诉他,因为饭菜做的难吃,他只做了一顿饭,便被朝堂的师父给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