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凌冬将至。天道后山里,一条壮汉从树洞中钻出,随后向洞口一株秃树跋涉而去。
“干你娘的道门,操他妈的组织,有点权力的家伙永远都是这个逼德行。”刚刚逃出生天在树洞中休息完毕的燕归喃喃自语,“你们要是争坨狗屎,那不就碍不着别人了……”
满腔悲愤,燕归解开裤档,唉声叹气了一番,热腾腾的尿水淋下,把树下的积雪浇出了一个大坑。他打了几个寒噤,朝手上呵了呵暖气,跟着又拉起了裤档,系紧裤带。解手过后,舒坦了许多,燕归回到躲藏的树洞,看了看里面昏睡的少年,他再次叹了口气,将少年背上身,然后从黑洞洞的树洞里钻出,开始尝试往深林外走去。
要说起在此之前遭遇的那番诡异情事,燕归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当时,那条巨龙的一个眼神扫来,老流氓一颗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大的反应,周围一众天道门弟子却全都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地倒在了地上。偏偏重伤的他毫发无损,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但他哪有时间考虑那些,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可他才刚准备溜下山,就看到了躺在他身旁不远处的这个小家伙。
那时的燕归,可是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无比,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乱拖带拽地,硬是把这个家伙给带离了奉天峰。
既然不敢原路下山,那么,慌不择路的结果便是燕归拖着碧小港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个深林。
更加诡异至极的,明明只才深秋天候,树叶都尚未掉落一半,两人刚刚进人深林,天空便下起了一场大雪。
重伤之下,体力不支,燕归只好为两人找了个树洞,藏起来,再昏昏沉沉的睡上了一觉。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
“咋总感觉,咱儿现在跟朝歌那憨货有点像呢?”边走边喃喃,老流氓有点想他那个“憨货”兄弟了,“朝小哥……你可不要死了啊。”
雪花飞舞,树影随风招摇,深秋寒夜里,通天古木遮蔽了点点星光,四下里,一派昏暗。
吱。
吱。
吱。
吱。
林间安静到只有脚踏积雪的声音,燕归不知要去往何处,只好就这样胡走乱走,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这座幽深丛林。
“呜呜呜……”背后传来哭声,却是碧小港终于醒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哭?”后背被小家伙的眼泪弄得黏乎乎地,燕归感觉很不舒服。
“你的手!”碧小港看着燕归手拿阔刀当作拐杖,握着刀柄的那一只手,就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还是完整的了。
“血早就止啦,你就别瞎操心了。”燕归嘟囔道,“又不是三根手指都没了,这不还剩下一半呢嘛……以后吃饭握刀也没差儿啦。”
“呜呜呜……”碧小港哭的说不出话。
“咱儿都没哭,你哭毛啊。”燕归不耐烦道,“有这么疼么,怕疼就不要打架啊。”
“呜……没,我只是觉得除了姐姐之外,以前从未有人这么真心待过我……呜……现在的感觉实在很好……”小家伙哭着嗫嚅道。
燕归真想大喊:“谁他妈想这个样子啊,还不是你自己傻乎乎地跳出来送死……咱儿也就是脑袋烧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种傻逼透顶的事情好么。”
但眼见碧小港收刹不住的滚滚热泪,燕归这些言不由衷的话立刻梗在喉咙里。
“既然不是附魔者,那你上山来干啥?”燕归无奈,只好转移话题。
“呜……”抽泣声渐小,碧小港老实回答道,“偷东西……”
“那你命真苦。”燕归感叹一句,倒也不想深究。于是,又接着问道,“对了,你和朝小哥是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啊。”碧小港回道,“就是碰巧遇到了,想会他一道儿下山。”
“额……”燕归忽然觉得自己傻逼的还不够透顶,因为那个站在傻逼顶点之人正趴在他的后背上。
“大叔,你叫他朝小哥……”碧小港好奇,“你们是忘年交吗?”
“……”燕归铁青的一张脸,如果回过头去,肯定又要将身后的小家伙给吓哭过去。
半刻钟后。
“虽然我也是路盲……”噤声良久的碧小港弱弱说道,“可我感觉……这条路我们刚走过了。”
“废话,咱儿也知道啊。”燕归无奈,“可又没个地图,这山里咱儿也不熟悉啊。”
“地图嘛?”碧小港腼腆回道,“我倒是有带了一个。”
“喔……喔……喔……我去!”全息全景的“迷路指南”甫一出现,燕归直接惊掉了下巴,“你他妹的……就不能早点拿出来吗?”
“呜呜呜……”
“喂,小子,这个箭头指向的是哪里啊?”燕归指着迷路指南问道。
“祭祀台。”碧小港回道,“不过我们现在是要离山,好像也用不到。”
“为什么用不到?我觉得正好啊。”燕归不解,“你说的这个祭祀台好像就在郁苍镇附近啊。”
“怎么会?”这时候,碧小港也看到了那个始终未曾变更过目标指向的全景地图,这一次打开竟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终于到了。”老流氓深吸了一口气。他可是整整走了4个时辰,才顺着迷路指南的指引,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挺普通的茅屋前。
如果不是太过好奇,又累又伤又懒的他早已经中途放弃了。
这才刚在茅屋前停下,有人从茅屋中迎了出来,一位老人,燕归用警惕地扫视了对方一番。老人家一把年纪,长得很有喜感,就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妈生他时很不用心的那种……简单说,就是不好看,还滑稽。但他还特意穿了个大褂子,留着个大长辫子,这只会让人更加觉得古怪。
不过,很快的,燕归的注意力就被老人报出的身份给转移走了--燕南息家,息国鸿。
燕归自然听过这位古怪的息家前任家主,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
“燕家小子,你的出现让我很意外,因为常三并没有提到你的事情,这反倒又恰巧印证了我的猜测:果然人还是无法看到自己死后的世界,就算是天底下最强的预言师也不行。所以,我难免担忧,也不免犹豫,他在不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所掷下的赌注,我是否有必要接盘?”
燕归回头看了看碧小港,想问他知不知道这老头子在发什么疯。碧小港也一脸茫然的摇头。于是,燕归只好再回头:“息老,你说的赌注,代表的是咱儿,还是他啊?”
“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
燕归没大没小惯了,随口道:“怪不得这些年您老销声匿迹,原来潜心修了佛道。”
息国鸿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开口道:“据我所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场局,都已经参与进来了太多人。你们也不过是这场赌注的一部分罢了。小狼儿或许还不知道雪狼族的赌注全部压在了他们姐弟身上,但燕家小子你应该很清楚你的下注者是谁才对……”
“你果然知道的很多嘛。”燕归收起他一贯的玩世不恭,深深望了眼身前似已洞悉万物的老妖怪。随后,回过头龇牙笑道,“原来你小子是在找雪狼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