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所见皆是白茫茫的雾气,就连山道在哪儿也完全无法看清。既然狮王说现在是在龙巢之内,又何况这位仁兄也已进入到了自主休眠状态,朝堂自是不敢再出声,只在雾气里摸索着,沿着湖边缓慢地行走。
狮王休眠之前曾把朝堂带到湖边并告诉他,只要沿着这座湖并往它指引的这个方向一直前进,就可以看到龙皇栖息之所了。
按理说,这地方一马平川的、也没什么曲折,即便龙皇是住皇宫里,他也该从外城门走到皇帝内宫了。可朝堂这一直从晌午走到了傍晚,却依然什么也看不到。而他事先准备的只够一顿量的干粮也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着清澈的湖水给吃掉了,现在肚子正饿的咕咕直叫。
“抓鱼吃?可惜这湖看起来挺深的,而咱又不会游泳……”朝堂像是在给自己出主意,不过看这情形,更多只为了吐槽,“那捕猎呢?听起来倒蛮酷的,可是……咱兔子跑不过、野猪也打不过啊。况且,狮王也不让咱离湖边太远,否则,至少还能找到点什么野果呢。”
这厢儿,朝堂正边走边烦恼地想着填饱肚子的方法。
哗啦啦。
他突然间听见了水声。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也瞥到雾气里一个身影已游到了湖边,正在往岸上爬来。
“喂,请问一下……”对方于不远处叫着朝堂。
这声音似曾相识。
一瞬间,朝堂忽然觉得身上一粒一粒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他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
每个道门长老手中都有一个用于传递信息的海螺,因为这种只产于辽东之海的神奇生物可以存储回声,所以朝堂也有时候会从师父王二那里借过来玩耍。
而他听到的这句呼唤,就跟海螺里的回声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
嘎吱吱。
无比僵硬地扭转似乎已在瞬间生锈的头颅。
那具湿漉漉又兼如此完美无瑕的躯体……不是他朝堂,又是谁?
“啊!!!!!”朝堂一声惨叫。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水鬼抓替身?
少年不敢再想下去了,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把他吞没,拖起已有些软绵绵的双腿,拼命地往着反方向逃跑而去。
当然。
这时的他,也早就忘记了狮王让他不要离开湖边的警告。
而这一劲儿疯跑,更是直接跑到了天黑……
也由此可见,朝堂这是有多怕鬼了。
终于停了疯跑,举目四顾,朝堂却不由更加惊惧了……
说起来,从中午一入后山,他就一直迭遇怪事:先是想要去祭祀台盗取潺水珠,却一个不小心儿穿越到了龙巢;继而青天白日的在湖边漫着步,又在水中突然间冒出了个自己;最后,他更是在慌不择路的逃窜中迷了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沙地,天道山郁郁葱葱的后山,甚至在湿润的龙巢中,也是无法想象的地方。
说到无法想象,不光是朝堂有种错进了沙漠的感觉,更是因为头顶上的星空似乎也在扭曲着,仔细瞧时,竟如同漩涡般把整个星辰搅的七零八落。
就这样呆望了片刻,早已经又累又饿的少年只感觉头脑一阵儿眩晕,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堆里。
“哎呦!”一声惨叫后,朝堂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揉了揉屁股后,四处瞧看……虽然此刻星光璀璨,可周遭里一片昏暗,连来时的路在哪里也完全搞不清啊。
“该死!”朝堂嘟囔着。
那些可怕的故事场景又开始在他脑中飘来飘去的吓唬人了。
本来就怕黑,朝堂也已经想好以后夜晚打死不出房门了,可到头来,还是大晚上跑到了这么个袅无人烟的荒凉地儿。
“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人啊?”朝堂一面大喊大叫着,一面更是没头没脑地一阵儿四下里乱走。可这般求救搜寻了许久,沙地里还是悄无声息的。
呼呼、呼呼……
当实在走不动了,朝堂仰面倒在沙地上,夜晚的沙地并不如何热,相反倒是有些许凉意从地底冒出,侵入肌骨。
抬眼瞧去,夜空中漩涡依然缓慢轮转,星辰依然七零八落。朝堂满心迷惑,伸手去碰触那些似乎遥不可及的星辰……
“欸?!”本是穷极无聊的随意动作,可指尖划过处,忽见穹顶的漩涡从中溃散,一幅虚幻横轴,画大海之景,呈现在朝堂眼前。
朝堂赶忙双肘撑起身子,仰望星光在画轴外形成的题跋,喃喃地道:“迷海。”
一幅梦幻迷离的《迷海图》,水墨留白,勾勒出海上的云烟雾气,正中一艘小舟,正于狂涛巨浪中疾航,白衣文士立于船头,面前浪头汹涌翻起,层层叠叠,竟比小舟高上数十倍不止。
正纳闷自身随手一划的奇观,猛听耳边嗖嗖轻响,竟似是有人走近。
朝堂狂喜中转头去看,惊见一人站在不远处,黑衣黑靴,头上罩了个黑布套子,乍看去,便与这夜色一个模样,若不仔细瞧,恐怕还认不出来。
来人似乎也没料到此处竟会有旁人,于是转头向相反方向奔去。
“等等、等等,带我离开这里啊!”朝堂好容易才看到这么一个大活人,也不管之前体力透支赶忙爬起追赶。
“嗡”的一声,面前白光一闪,似有东西朝他射来,看那东西迅捷无比,尚未飞到面前,鼻中便闻到一股腥气。
嗖。
朝堂尚未有所反应,忽听背后风声劲响,又是一道虚影飞来,两物半空一撞,“哧”的一响过后,先前那物倒弹而出,眨眼间便给震得无影无踪。背后那物却不减来势,撞开前物后,仍朝黑衣人射去。“嗡”的一声大响,黑衣人身上散出刀光,护住身遭。
刀光飞影,两厢震荡,朝堂感觉脚下的沙地似乎都被震得摇晃。等他立稳脚跟,再抬眼瞧时,眼前早已人迹全无。
“这叫什么事儿?”依然是莫名其妙之至,朝堂不免哑然苦笑,这一下午加一晚上遇到的怪事比他这十几年遇到得都多。当然,他可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已从生到死,又由死至生走了一遭。
左顾右盼间,正要再找那黑衣人,却忽见半空中飘落了一道绿影,他张开手掌去接,仔细看下,竟是一片树叶!
“太不可思议了吧?!”朝堂大吃一惊,这才忽感后怕不已。看适才背后射来的东西势如雷霆、快似闪电,就连他这妖怪一样的双眼都无法看清,岂料竟是这片薄薄的叶子!
况且,怪异之处还不只这个,先不说现在正处于深秋之际,很难见到这种新鲜碧绿的叶子,就说在这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又哪里来的树叶让人采撷?
这样想来,这片叶子就只有可能是对方早已采摘好了,一直捻在手中等着他遇袭……
“难道说,我一直在被人跟踪着?”朝堂又是一个哆嗦。
嗤嗤……
似乎是头顶上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继而有细软的沙子落在朝堂身上。
“?”朝堂疑惑地抬头。
“妈呀!”突然间,朝堂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惨叫,是因为他惊惧的发现,头顶那幅画被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的漩涡搅的粉碎,此刻正如沙土一般滑落下来。
纯白色闪着星辰光芒的沙土转瞬倾下而下,那副画卷是如此之大,少年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