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汉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许,折而向左,曲曲折折的走上了乡下的田径。这一带都是极肥沃的良田,到处河港交叉。
行得数里,绕过一片杏子林,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杏花丛中传出来:“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见么?你们胆小怕事,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走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段誉一听到这声音,心中登时怦怦乱跳,那正是满口“非也非也”的包三先生,心想:“王姑娘跟着他一起来了?不是说还有三个女子吗?”
乔峰脸一沉,大踏步走进林去。段誉跟在后面,但见杏子林中两起人相对而立,包三先生身后站着三个少女。段誉的目光一碰到其中一个女郎的脸,便再也移不开了。自然是王语嫣了。她轻噫一声,道:“你也来了?”段誉道:“我也来了。”
就此痴痴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王语嫣双颊晕红,转开了头,心想:“这人如此瞧我,好生无礼。”
但她知道段誉十分倾慕自己的容貌,心下不自禁的暗有喜悦之意,倒也并不着恼。
就在这时叶无殇的声音传来“语嫣。”
三人忙看了过去,顿时吃了一惊“叶,叶大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哼,准你们偷跑出来,不准我来这里?”
三女一听,纷纷低下了脑袋,颇为不好意思,一副小孩子干了坏事被大人抓住的样子。
“知道错了还不过来。”三女连忙走到叶无殇身后,低着头,又纷纷暗中瞪了段誉一眼。心中暗暗埋怨段誉,你不是说没有一个月时间不会出关吗,都怪你。
段誉被她们怎么一瞪,也十分不好意思,毕竟是他的判断错了导致被叶无殇抓到。
包不同一看叶无殇,连忙大眼一瞪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叶无殇的厉害,就连公子也不是对手,连忙把到了喉咙痛话咽了回去。摄于叶无殇的实力,也不再闹什么了,只是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
杏林中站在包不同对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化子,当先一人眼见乔峰到来,脸有喜色,立刻抢步迎上,他身后的丐帮帮众一齐躬身行礼,大声道:“属下参见帮主。”
乔峰抱拳道:“众兄弟好。”
“原来二弟与三位姑娘认识,看来只是一场误会。”
“家中小妹不知道分寸,让大哥见笑了。”
“无妨。”
又过了一个时辰,只见西首和南首赶到了数十名帮众,不多时之间,便将杏林丛中的空地挤满了,然而帮中的首脑人物,除了先到的四大长老和蒋舵主之外,余人均不在内。
乔峰越来越惊,掌心中冷汗暗生,他就算遇到最强最恶的敌人,也从来不似此刻这般骇异,只想:“难道丐帮忽生内乱,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和分舵舵主遭了毒手?”
叶无殇却是心中暗道,好戏要开始了。
果然没过多久,全冠清等人就发动叛乱,不过被轻易就镇压了下去,乔峰多年以来在丐帮中还是颇有些威信的,是以许多弟子还是向着他。
乔峰走到全冠清身前,说道:“全舵主,你有什么话说?”
全冠清道:“我所以反你,是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丐帮百代的基业,可惜跟我说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现身。你将我一刀杀死便是。”
乔峰沉吟片刻,道:“我身世中有何不对之处,你尽管说来。”
全冠清摇头道:“我这时空口说白话,谁也不信,你还是将我杀了的好。”
乔峰满腹疑云,大声道:“大丈夫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想说却又不说?全冠清,是好汉子,死都不怕,说话却又有什么顾忌了?”
全冠清冷笑道:“不错,死都不怕,天下还有什么事可怕,姓乔的,痛痛快快,一刀将我杀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好丐帮落入胡人手中,我大宋的锦绣江山,更将沦亡于夷狄。”
乔峰道:“大好丐帮如何会落入胡人手中?你明明白白说来。”
全冠清道:“我这时说了,众兄弟谁也不信,还道我全冠清贪生怕死,乱嚼舌根。我早已拚着一死,何必死后再落骂名。”
随即谭公谭婆,马夫人纷纷登场。
马夫人全身缟素,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见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听她续道:“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遗书。
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林中一片肃静,当真是一针落地也能听见。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见先夫写得郑重,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便要去求见帮主,呈上遗书,幸好帮主率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先夫报仇来了,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此信。”
随后智光和尚,赵钱孙等人纷纷到此,之后智光和尚道出了三十年前的那桩事情。
智光和尚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没错你就是那天的那个孩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
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但听得智光大师身上的骨骼格格轻响,均知他性命已在呼吸之间,生死之差,只系于乔峰的一念。
叶无殇见此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既然认下这个大哥自然要帮一帮他,若是今日让他真的杀了这个和尚就真的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大哥住手吧。”
徐长老也道:“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得伤害他性命。”
乔峰稍微平复了一下,将智光大师扔在地上,压住他问道:“你给我说清楚。”智光微微一笑,说道:“乔帮主,你既知道了自己身世,想来定要报你杀父杀母之仇。汪帮主已然逝世,那不用说了。
这位带头大哥的姓名,老衲却不愿让你知道。老衲当年曾参预伏击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愿一身承担,要杀要剐,你尽管下手便是。”
突然之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各位伯伯叔叔,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时自是难加断言。但想先夫平生诚稳笃实,拙于言词,江湖上并无仇家,妾身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要取他性命。然而常言道得好:‘慢藏诲盗’,是不是因为先夫手中握有什么重要物事,别人想得之而甘心?别人是不是怕他泄漏机密,坏了大事,因而要杀他灭口?”
说这话的,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这几句话的用意再也明白不过,直指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便是乔峰,而其行凶的主旨,在于掩没他是契丹人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