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小队驱车过了南宫和西门两区的界河,人一下子少起来,大抵是惮于μ石的辐射。紫雾虽散去,但保不齐什么带辐射的懒东西就安家在土里,这边是重灾区。跨过高原便是小队此行的目的——西门的无人区,那的中心是μ坠入的地方。
皇明派了人手,畏于辐射,最近的短期巡逻也是在两公里外,长期驻防的补给站还要更靠外围。毕竟他们只是扣在防护服内的普通人。皇明人略知这几位异能者的情报,仅仅是略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海诺消声甚久,似被遗忘了,锐璃倒是曾在外出时见过个极像罗瑞的背影。
路上并无阻拦,大抵有半月时间才出了高原,得亏带了充足的能量块,柳冥特意为他们做了个空间能源箱,像似大号的空间口袋一般,若是没这东西,怕是还要再加一辆车运的过来。
“前面是……白棠镇?”锐璃看着地图呢喃着。弥煜扭头问她,那是个什么地方。她摇摇头,说只听说那里可能还有人住着。弥煜听了一阵稀奇,辐射这么高还有人住,怕不是那群人也是异能者。
白棠镇,也是个千年古镇了,偏安一隅的小地方算是很多人的世外桃源。这是个代出名伶之地,不过近十几年也难逃被遗忘的命。正好,又回归了桃源。白棠、月湮、在西门南部还有几个靠一颗巨树绿洲存生的城镇,无疑,白棠是这里最美的,曾经最美的。
μ敲醒了桃源梦中的白棠人,棠树凋零,零星人口也多是迁来的外人,举目,几无故人。或许白棠还有奋力生长的叶罢,那天外来客显然不知棠的美。
“真想早点来见识见识……”锐璃待着遗憾劲说了不下五遍,在远远见到凋零的棠树时甚至还埋怨起柳冥不放她自由。“真是破败……”弥煜说了声。锐璃赶忙说:“你在雾区里待了这么久,还不习惯这种破败?”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嘲笑两声。”明明是你更看不得吧!“弥煜瞥了她一眼,锐璃哼了声,不像往常那样捶他。
“记得小轩说她也喜欢棠花的,还好没带她来。”弥煜直了直腰,歪头说。
“那妮子啥花不喜欢……爱心泛滥。不过好可惜啊。”锐璃撇嘴,又看向枯树。
“凋零时分,你我未脱稚年,不可惜了。”决绝竟也冒出来句。
“好不容易你说句话……好不容易我想感伤一会。”弥煜翻起白眼,冲他一吐舌头。
车走到镇子口,残破的夯土墙差点被气流推得坍塌。一阵风起,沙尘中隐约看见个身着旧军装的皇明兵躺靠在破木椅上,右腿是最便宜的假肢。
那人费劲站起,伸手招呼,叫他们停车,问些从哪来到哪去的套话。顺带感叹一句,好久没见到新面孔了。那兵脸色很差,身形瘦削,也是受了这辐射的苦罢。交谈中得知,那兵是这生的,之前驻扎在高原上,等了十几年没等到换防部队,就和哨所几个弟兄一起走回白棠来。这里还有近十号人,都是高原上幸存来的,最近偶尔有兵车来,说是要看什么石头。见了他们在还给他们送吃的,有人跟他们上车去了大城市,但他和那近十号人不愿走,就自愿留下来。
交谈中,那兵看又有两个兵走来,一拍脑袋,说自己忘了生人来了要搜身的规矩,让他们赶紧藏藏武器,免得被收了去。弥煜看向锐璃和任牧两个,锐璃满脸杀气,任牧低着头似乎不甚介意。
三位男性被仔细的摸了遍,锐璃那边就只是问问而已。简单查过后,其中一个人说,这里的食物可不太多,让他们尽量忍忍。说完兵们便散了。
弥煜耳语任牧,问他了句:“没事吧。”任牧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正巧锐璃听到,问弥煜是不是没带雯轩来,要对任牧下手。
弥煜并没理她,对任牧说了声“对不起”后便不再交集了。
四人决议在这里休整两天,先摸摸情况,确认他们是否和驻防的那些相关。留任牧看车,其他三个分头行动。任牧叫住了最后离开的弥煜,教他贴耳过来,弥煜过来后,他低声说:“最先遇的那人大抵是本地人,后的两个或是东方南部人,那里人吸食烟草,老人拇指食指发黄,年轻人食指中指发黄。流陆上也有吸食烟草的土著,大抵是那边的人。“
“小牧子你可以啊!”弥煜一拍他肩,手似触电般收回,四目相对,弥煜先扭开了头,“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锐璃三心二意地走过自己负责探查的那篇区域后,便寻死棠树去了。
树下,仰望树顶,干部很壮,树枝在微风中摇曳,叶凋了,树围悬挂的许愿签替它们作响,红布条尚残着丝缕颜色。她抬头看着那本应给她震撼的树,缄口不言。闭目,又一股风,白发飘扬起来。
“是谁?”锐璃回身瞪着一位自角落里探头的老人。
“我,一个老头子。”他从那里出来,看起来像似枯骨,而路却走得稳健。“你从外村来的吗,我没见过你,但觉得十分熟悉。”老人话是老腔调,但遣词用句却跟年轻人似的,听起来不伦不类。就如瓷坛装汽水般。
锐璃稍稍松下戒备,说自己是外来路过这里,出生在南宫,没到过这来。
“像,真像……”老人轻声呢喃,锐璃看他嘴动,问他要说什么,老人摇摇头,问她叫什么名字。
“锐璃,简锐璃。”她说。锐璃挠挠头,见老人一脸惊异,又问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
“我……还叫洛来着……”她说完觉得不对劲,手从口袋中一把袖珍转轮枪,质问他为何知道她还有别的名字。老人摇着头,展开双臂,空出两手,双眼闪着异样的光。“明天,再元阳东升前,我在这等你,有重要的东西!”他流泪,又狂喜,锐璃以为他疯了,任由他跑离视野。许愿签又开始作响。
呵,走罢……
突然,一块签子被抛到面前,她回头看到那老人的身影。低头拾起,墨迹斑驳,上面是祈福的话语,是情侣的一方为另一方所写的。
看到最后一句,她念着:“给亲爱的……零海诺先生?!”她赶紧猛力眨眼,看看是否看错,她眼睛向下一扫,落款人——简锐璃!
惊了,自己什么时候……她又仔细看了看,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字体,上面的字算不上多美,但十分工整,自己无论如何是写不出来的。等等……这字……好像在哪见过。锐璃晃晃脑袋,赶忙离开,免得那老头又爆出什么东西来。在回去的路上,她确认了自己从来没喜欢过海诺,也从来没来过这,更没写过这东西。但这字当真眼熟……她空按上面的字体比划,起承转折都算进去了,越比划越熟识,难道自己失忆了不成……难道……等等,想起来了!她一拍大腿,这字,是小时候字帖上的字体!什么情况……字帖上的字……那字帖是海诺给的,写字也是他教的,除了零白之外,小时候,海诺对自己是最关心的,难道……乱了乱了!
决绝搜寻一周后,回到车上,任牧和弥煜都在。
“哥,情况怎么样?”弥煜凑上去问。决绝打开全系地图,将这镇子里的部署都讲了个透彻,还说了锐璃该负责的那片区域。弥煜显然注意到了这点,问他为何不等锐璃回来。决绝料定锐璃必定会去看白棠树,即使收集情报也是三心二意。决绝又问弥煜探查到什么了,弥煜也对着地图说了一堆,甚至决绝还夸讲了一句。说完,弥煜转头对任牧一笑。
决绝述出整套的计划。计划在夜时出动,直取那μ石,趁着泷光掩映,速战速决。二人赞同,决绝要待锐璃回来再予她说一遍。
西门,翎归,陈云青牧领(牧领,即一区最高长官)驻地。瑞在陈府外候着。陈云青的住处像似简单的长方,没什么风格,倒显得简洁利落。西门人尚简,陈云青更甚。
“好大的排场……”,瑞看着一辆豪车开到自己身后,仆从先下车,将后座车门打开,车门开的刹那,一股香气便漫了出来,待车门完全展开时,一身影从车中钻出,拖着累赘,困难地下了车。她见了瑞两眼放光,仿佛累赘没了重量,轻点两步,像跳芭蕾般跃到他面前,即将站定才想起还有满身拖累,前后失稳些倒地。
这是陈家的大小姐——陈眠月。
陈眠月挥手一抽瑞的肩膀,似乎刻意地高声喊:”哈!瑞,你来啦,是找我来的?真是意外呢!“她围着罗瑞转圈,不管裙撑有没有挂到他。
“停!”瑞一手按在眠月头上,她立刻平静下来。罗瑞说自己见她只是顺便路过,还要商谈事务罢了。眠月低下头,“还以为你是看来我呢,混蛋,真是你的,你又想办法要甩开我,你真讨厌,又有别的心上人了吧!”她要哭出来了。
瑞始料未及,满脸迷惑,不知回她什么好。忽然,眠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稍微缓过气时,她边笑便挥手说,“你呀你……还是……我去玩了!”她转身进了陈府,还笑个不停。她舞着身子,大管家险些被它殃及,带着歉疚的微笑请瑞进来。
陈云青的府邸内部陈设也见不得半点繁杂,两个佣人和管家都是普通衣服,只有眠月大小姐才会穿那种和自己和环境都格格不入的衣服。陈云青坐在会客厅中,那里很宽敞,也是简单布置。见管家引瑞进来,放下手中的小本子,起身示意。“坐。”他说。
瑞简单行礼,做到他面前,等到管家关门退出,方开了腔:“占陈牧领闲暇时间还请见谅。”
陈教他不必客道,说瑞的来意,海诺已予他提前知晓。陈云青嗓音低沉沙哑,强忍着咳,可见,状态并不太好。他生于皇明历2977,今年不过43,还年轻,若不是μ的辐射留了他病根,也不至如此。
瑞拿出来一个小臂大小的封装胶囊,放到茶几上,说那是纳米质的样品。陈云青转头看去,瑞又说,纳米质虽有,但应用还需要一人支持,海诺只能帮到这里,最多引线过去,搭不搭得上还得看陈的诚意。
“他,只恐于我所有的物,皆不如眼。”陈云青语气声音低了,又咳了两声。
“如果有物可用于交易呢?”瑞笑问。
“何物?”陈起了兴致,盯着瑞,掩嘴稍喘。
“μ石。”瑞说。
陈不语。
翎归位于西门与北冥交界处不远,是古西门流传下来的古都。这四战之地自古就是西门的都与门,历来西门的头领都要在此坐镇,无论内乱或卫国。皇明四区中,西门是最为凶险之地,穷山恶水多地一片荒芜,农业只靠着高原雪水,夏季常有洪水,即使翎归也抵不过瑜隳一座小小滨城。好在,这里地下埋着大陆最好的铁矿,最纯的能量晶,还有大量仅有的稀有金属。西门正是靠着这些,才得以在工业化后与其他地区争雄。
“不开心吗?罗大先生,你说你难得来这一次还有本小姐陪同,算不算你一大福气?”
走在翎归大街上,瑞一言不发,任凭眠月如何碎念。大小姐倒是不知疲倦。
忽地,瑞停住了步子,转头问眠月,如果自己是最后一次来看她,可有什么能帮她做的。前一秒还在庆幸这家伙终于说了句话,后也秒听他说了这个,反转不要太大。陈大小姐还是冷静下来问他何出此言。“难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了?”瑞问,他笑了下。
“你……”眠月盯着他的眼睛,赶紧舒展眉头,摆出一副不屑的面孔,“没那么容易死吧?”她蔑笑,又说:”你就是个不死鸟,我才不信你会死,总让人担心,真不知你那些朋友怎么受得了你这样。呵,我这个从小没朋友的着实比不过,怎么说呢……会有想要朋友陪的,要不是遇了你,不知还要孤独多久,你可……“
瑞按住她的头,说了声傻,又说明明嘴上说相信自己不会死,却越说话越没底气,最后头也不敢抬。
“那再见吧……”瑞说。
眠月感觉到那双手从自己头上移开,直到走远才敢抬头。口中还堵气地说,再也不见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