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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始·十六

陆齐开腔道:“先生知道,皇明故土使皇明人无不眷恋。在下正欲重振皇明,希望有先生相助。”见叶嚣不言,他又续言:“在下今虽为皇明总首,可毕竟仍是一粗鲁人。皇明灾损二十年余所率众部也已是明日黄花,在流陆残喘多年,今非昔比。如今故陆上紫雾将散,正是再兴良机,可周遭强敌环伺,若凭孤手,实难撑天!国中有八人可担将帅之能,五人今在岛上,仅二人直隶于我手,内不甚稳,若欲恢复皇明,则必借外力!先生原为皇明栋梁,国损后无奈南渡,在瑜隳也担受高任。想必先生对其甚为了解,定有良技兴我国邦。在此,鄙人恳请先生借技,念在皇明同胞情分。”

陆齐说得深沉恳切,然叶嚣仅是嘴角动动,他不言肯或不肯。陆齐之目光可谓含情脉脉,或许听来稍有怪异,可当时却当真如此。

“皇明的生活方式使我疲累。”叶嚣终于开口,他说完又端茶饮了一口。陆齐的面容僵了稍许,但还极力维持着原貌,他问叶嚣何意,仍不打算放弃。

“皇明的生活方式太过劳累,不似瑜隳那般每日清闲。空空销蚀斗志,致使我如此模样……皇明之兴在于能否燃起遗民之火,皇明人并未死绝就有希望。”

叶嚣起身,看着正咀嚼此番话语的陆齐,悉心咀嚼后,仍觉不足,又问叶嚣能否多言一句。叶嚣冷冷回道:“要多想,别乱想。”说完,走了。

良久,陆齐才回过神来,差人将他送回瑜隳。

地下城中,再度醒来的荼蘼模糊看到了眼前人形。决绝抱着半死的弥煜缓缓走来。

“他……还好吗?”荼蘼不知该说什么,步履蹒跚地挪向决绝。

决绝摇头,没说什么,只是表情让荼蘼觉得情况不大乐观。她伸手触去,弥煜突然咳起来,身子也随之弓舒不停。荼蘼被吓了一跳,但仍伸出手去。

猛地,荼蘼的手被弥煜紧紧握住,来不及吃惊,弥煜借弓身反力弹到荼蘼面前,停在相距一厘米之处。

荼蘼猛吸一口气,面部抽动起来,缩成点的瞳孔缓缓放大,双眉一耷,痛哭起来。

“荼蘼你……”弥煜失措地望向决绝,决绝背过身,留了句“自行解决”,弥煜又叫两声,仍是不理。弥煜敲了敲脑壳,回身将目光移回荼蘼身上。

荼蘼猛吸泣涕,睁开泪目眯缝看着,哭怨着说以为他挂了。吐字模糊,可弥煜仍能听出那句“你好让我担心”!

弥煜不知如何是好,伸出手,向抚摸宠物那般,抚摸着她的头。荼蘼没有抗拒,还将头埋到弥煜怀中,他感觉得到怀中之物在颤抖,“安啦,安啦……”他边抚边说。

度过了十几分钟的安逸,三人再度准备启程。原本平整的地面现已因熔凝胀缩变得褶皱不堪,估计此时,机械主机已将威胁等级调至最高了,不知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璇清不知逃到哪去了,估计是藏到哪了,或者直接死在外面了,至少弥煜十分希望她死在外面。

决绝依稀记得中心塔的方位,那二人随他前进。弥煜似乎精神的很,并无异能大量消耗的疲惫与虚脱,就像平常一样。相比之下,另外两个的反应就大得多了。

行着,弥煜忽然停住,他晃了晃头,辨析出这是心网的感觉!果真,雯轩再联络他。

“小轩!”弥煜唤了声,荼蘼回看,以为他出了什么幻觉,就像面前站着个真人似的,他盯着空气。荼蘼伸手在面前晃了晃,决绝让她不要动作,毕竟,上次弥煜被心网联络时,他就在一旁。

当时的弥煜如失魂般,艰难挪动,还抱住决绝,在耳边乱语,云云。

此时,并未出现那种过度反应,至少现在他还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

心网影像在二人的脑中成型:“小轩,我还没死,别哭啊……”弥煜抱着泪目而视的雯轩,微笑轻语。“小哥……雯轩想你……”雯轩说。

即使心网并为传来语调,那份心情的蕴藏也无法被剥离。又一人连入心网,弥煜放开雯轩,冲任牧挥了挥手。

任牧走来,问他情况如何,弥煜如实说了,情况尚不明朗、任牧默了会,说自己正和雯轩前往,让他们务必保重。弥煜应了声,心网中断。

思绪回到现实,弥煜晃了晃头,荼蘼一脸关心地凑过来问他有何不舒服,弥煜将方才的、向他俩重复了一遍,并说等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消遣。

决绝动了动嘴唇,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低头,旋即抬头远望,忽然发现地下城中没有远方。弥煜看到他失落的眼神,就像困据于牢笼的鹰隼似的,欲展翼却无法挣脱般,终极失落、附带无比迷茫,而最深的,是对自己无能的憎恨。牢笼里没有远方。

“哥,你出去后打算做什么?”弥煜问。

决绝僵尸般地抬起了头,瞪了瞪眼,说:“若自由,必远方。”弥煜笑着说,等到那时一定要与他同去。

循着决绝目光视去,那寒冷的瞳孔深处,又有什么炽热的东西燃起,那种光芒从空洞中徐徐流露。

三人一路前行,遇见的路障被一一清除,他们经历近十次生死穷途,依旧顽强前进,靠着敌军身上的能量块供给弹药。就这样,三人行至中心城区内,但这时,真正的战斗才刚刚临近。

“欢迎来到机械城。”一个饱有磁性却毫无感情的男声空灵地回荡在三人周身的空地上。

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机械城,相比之下,之前的只不过是机械工坊而已。

旧城区以黑色为主,与面前白色格调的中心城比逊色不少,在旧城区,你只能感叹它的整洁与秩序,面对中心城,你将感叹它的先进与繁荣。

在中心城边,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中心塔了,外形与先前在全息地图上看到的稍有出入。塔顶对着的是机械城中居民的能量源——一颗假元阳。准确的说,那其实只是一个纯净的能量球而已,由电场束缚在空中,通过辐射输送能量。

中心城就像商都似的,都居住着土地上最精英的部分,那群高拟人的机械亚人像人类社会一样复制演替,格物致知,不断完善进化,逐渐形成一个区别于人类社会的新系统。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是人类的奴隶。

努力需要食物维生,亚人们需要假元阳的能量维持运转。像奴隶看守自己的饭碗一样,亚人们也会杀灭企图威胁假元阳的东西。

头上,阴影掠过。抬头,一个黑物在天顶盘旋。

那黑物在天空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后,螺旋空舞。众人备战,只见那物伸出镰刀般得武器,曳在身后,向身后一背,随之,冲着螺旋的中心径直冲下!

弥煜取蝰蛇,还未开枪,那人已经照面。

虽只有刹那,但那人的样貌弥煜却捕捉得清楚——金边的白色长衣,拖着两条白,背后似背包般得飞行器上左右各投射出金白色的光带,摇曳着宛若圣灵,更加谲诡的是那缠着幽蓝荆棘纹路的护面罩和巨镰,夹带水蓝丝缕的金白发愣是被黑色丝带扎在背后,因风,那发紧贴着躯体。

情况不妙,弥煜躲闪不及,好在决绝从荼蘼手里夺来炮刃,打偏了那蓄力镰击。

那家伙速高难止,冲地砸去,决绝收刃欲图再击,可那家伙猛地踏地,偏转镰锋,不单挡住决绝,还借转力弹起,又冲到半天高。

“前方死路,请诸君止步于此!”那人说。声音正是方才的欢迎声。

“我看你,不如那些废铁好用。看你还不丑,报上名来!”弥煜喊了声,暗暗聚集异能。

“羽!”他说,面罩半摘,旋即戴上,地上人清晰看到他那若燃红绯的眼。

羽背后,光带更耀眼了些,高速飞转,躲避弥煜的机枪扫射。

决绝举枪,瞄向空中蓄力一击,砰一枪竟然空了!这种事还从未有过。他暗赞了声好快,又暗骂了声该死。

轮到我了!镰刃挥来,羽向下俯冲,那破风声似乎在喊着那句:轮到我了!

羽直取决绝,决绝当下两招,因少力,退了数米。

弥煜拎起旋风,径冲羽背劈去。羽挥镰在周身斩了个圆,弹开斧刃,逼走决绝。

一蹬地,羽又升上天中,再度俯冲,直奔弥煜而来。弥煜背斧待敌,不料竟被冲开十余米。那一击的势压在弥煜身上,威压差点将弥煜按到地上。

“死吧!”羽淡淡吐出,丝毫不夹杂情绪。他快速挥链击打,两秒内击出十六下!弥煜被逐步压向死亡。

另一方向,决绝持炮刃挥砍。羽闪离,肋下被砍出道口子。

羽似乎激怒起来,在空中踏着空气走了个空翻,挥链啄钩,刃自决绝背甲刺入,卡在后脊。高飞,几乎是瞬间,决绝就被带上高空。

上扬,羽上扬镰刃,用决绝划出道弧线。刃被拔出,血顺着刃尖在空中留了到红丝。

决绝开始受力下落。羽紧跟着轨迹一通猛打,决绝毫无还手之力,装甲早在空中解体。

二十四处伤,径直打到地面。羽骑在决绝身上,背链,一啄直取心脏。

决绝用出最后力量稍许转身,那一击,勾在了肩窝。随后便是撕裂。

羽收链,打算给予决绝最后一击,起镰,这次直奔眉心。决绝闭上眼,准备享受死亡。

粒子枪的高能光束从羽的颈部穿了过去,羽猛地蹬地,上了天空,又是一枪,穿了他的背部。他先是低了一阵,随后高飞,融入黑空。

荼蘼丢下粒子枪,瘫软在地上。弥煜走到哥哥身边,伸手欲触,想言语,却被鼻头的酸阻塞。决绝眯着眼看着他,咧了咧嘴角。

任牧那边,和雯轩已然临了禁地,周遭气氛如厉秋般肃杀。

先前,弥煜三人在三尖塔的地下轨道站处被送入地下城。二人的目标则是直接连通机械称中心的那处。守卫更为森严。

瑜隳的眼——天空飞翔的蜂警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那群凶狠毒辣的女子是瑜隳三级警备力量。

她们配有用以对付低级装甲的光子导弹发射器,并有蜂尾推进器,供她们飞升。

在神河,蜂是古书上记载,生于史前星球的古老怪物(神河星没有蜂类。关于神河的背景,还需静心等待),古经中的蜂凶猛残忍,并且集群出动,生有膜似的翅与剧毒尾针。蜂警正是以此为喻。

“止步!”楼宇中蜂警翩飞,悬置二人面前。“擅闯禁地,不退者死!”蜂警厉声呵道。

任牧叫她休要当路,蜂警冷笑,缓缓上升。任牧以为她听话让路,便带着雯轩接着前行。

蜂警以为二人欲硬闯,管它导弹机炮,一口气向二人招呼过去。

任牧回头,见成吨火力袭来,抱起雯轩躲闪。眼看跑不过了,仍不放弃,可还是太慢。

背后爆炸声传来,光子飞弹引起的炫光让任牧的眼黑住。他以为自己已经破碎,连痛都分辨不得。旋即,他又想,若是分崩离析,怎么还能思考?

睁眼,周围渐渐清晰,回头,看见一道蓝色屏障挡在背后。任牧兴奋一跃,撞到屏障,失力摔跤。

蜂警似乎并不饶他,又冲二人一同滥炸。导弹都被一一截留。蜂警知道伤不到二人,也不恋战,翩翩转身走了,她飞成直线,用最大功率。在绕过一栋楼时,蜂警竟奇怪地将笔直的轨迹折了九十度,躲到另一座高楼后方去了。

任牧取短剑冲空中的背影扫射一番,并无伤害,便作罢了。扶起雯轩,看她没事,倒也心安。

雯轩教任牧警戒四周,自己找了安全位置开启心网,感受四周。他应了下就走到别处,似乎是身体被掏空般落魄。大抵是屏障消耗了太多能量。

周围尽是些空然楼宇,似乎久无人居,或说从未有人在此居住,它们存在的意义应当就是掩护那边的通天梯了吧。死气沉沉的鬼城,连草叶都没有的荒芜。任牧靠在街灯边发呆,似乎一下子消沉起来。

周遭地形被心网传输到任牧脑内,当他得知周围空无一人之时,他似乎一阵突兀,怔了下,没有开口。“我检查过了,确实没人。那人不在。”雯轩说出了任牧内心,并教任牧不要乱想。

任牧迟疑了会,问她,心网两个桥接端间会否有感应。雯轩说有,但只是为了让任牧脸色好看些。

自刚才蜂警退时,那种感觉便油然而生,不只是任牧,雯轩也有,那种感觉很强烈,有人在暗中跟随他们,似乎那人并非敌对。想必,那逃走的蜂警看到了何物,可究竟何人能使蜂警退却?且心网竟毫无感觉。

是福不是祸,既然那人不想出来,就任他隐匿罢。二人启程,继续前行。

通天梯布防官的办公厅此刻甚不安宁。

“柳冥!你要知你在做什么!”布防官对立在面前的柳冥喝到。

“我当然知道!”柳冥更为强硬地回了句。他在得知二人离开后就立刻赶往这里,意欲令布防官撤去通天梯周围防御。二人僵持不下,相争甚久,最后以柳冥愤然离去做终。在柳冥离开时,怒着告诫布防官,一定要看好防御系统。

在柳冥走后十秒,布防官卸去了庄严,瘫坐在椅子上,他硬撑起身,要向上级汇报,讯息还未发出,他又想了想,决定直接向林沐汇报。林沐的回答并不让他意外,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罢了!”

整个瑜隳都拦不住柳冥的肆意妄为,柳冥是少数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在瑜隳的历史上,这种人也寥寥。在瑜隳这个怪地方,权力者要被钉在法律的十字架上,不得自由,可如柳冥这样的科学家却不必。

并非法律不适用于他们,法律的笼子并非不关他们,而是根本关不住!林沐自然不舍得将柳冥送入地下城,那样乱子只会更大。柳冥自身的技术实力足矣让他摆脱绝大部分麻烦,况且,即使在瑜隳待不下,皇明的大门前可连红毯都为他准备好了。他凭借这两点游离于法律之外,对于他的任性,林沐只能安静吃下这苦黄连。

通天梯顶口外的基地总,一台五米级的纳米尖兵被从军械库中推出,那是台人工操作的型号。驾驶员戴上头盔,被吊机吊入尖兵内。系统提示一切就绪后,尖兵缓缓前进。指挥台下令,教他在十分钟内抵达战场,不得有误。

得令,全速出发!尖兵的双脚闪烁过蓝紫色的电弧,尖兵从金属板铺成的地面上悬浮起来,摆正身位后,高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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