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大病一场,在医院养病三个月。
护士为她吊完最后一瓶药液,田玉菲正为她办理出院手续,我帮她收拾行李。
我小心翼翼地叠衣。“柔儿,你真要回孤儿院吗?”
“我这段时间像做了一个梦,记忆混乱。只知,我曾对孤儿院老师和伙伴冷若冰霜。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细眉微蹙,心烦意乱地把毛线缠绕在食指上。
我淡淡道:“你若骨鲠在喉,不妨直言。”
“我,我梦见一个胚胎植入你妈妈刚刚流产的子宫,你不是伯父伯母的女儿。”她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我。
那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我转头道:“梦与现实相反,你别胡思乱想。”
护士朝窗下一瞥,道:“张晴柔,孤儿院的车到了。”
晴柔从我手中拿过衣服,放在背包里,快步离开。
两行泪水流过她的脸颊。
不知为何,格尔斯卡的容颜再次在我脑海浮现。直觉告诉我,他与我必定有非比寻常的渊源。
我再次找灵儿帮忙。
“有没有机器能唤起人潜意识里的记忆?”我问。
灵儿没精打采,一脸忧郁。“你……安于现状过安稳的生活有何不妥?”
我拍桌道:“我既然已经身处真相之门前,就不会与它错过!”
灵儿注视我坚毅的眼神,叹气。
她全身散发黄光,我凝望着她,忽然头晕目眩,踉跄几步,倒在床上睡着。
我的眼前出现终生难忘的影像。
是我从未想到也不敢相信的。
在一个高楼林立,人们身随奇形怪状的精灵的地方,一个英武的将军正巡视,眉清目秀,英姿飒爽,一身铠甲光彩照人。
忽然,他身后一个年轻小兵穿梭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速跑来,擦干脸上的汗水,道:“格尔斯卡将军,丁元帅找你。”
他大步流星地走入一栋大楼,进入高科技电梯,瞬间来到十八楼。
他敲敲门。
“进。”严肃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
他气定神闲地走进。
一个白发苍苍的男子,一身戎装鹤发童颜。岁月的沟壑难掩眉宇间的英气,举止投足透出雄风。
他行一个标准的敬礼。“元帅,你找我何事?”
“我年事已高,有意让出帅位。你军功卓越,是这批年轻将领中的最佳人选。”
他一笑。“元帅过誉。”
“最近卫星在太空又遇到太空垃圾的侵扰。你驾驶一辆战斗机去太空清理。”元帅拍拍他的肩头,说。
他上了一架装备精良的飞机。飞机顺利起飞。
他戴着头盔,一身贴身太空服,舱内的氧气管源源不断地冒着新鲜的氧气。这是在地球储存的氧气,现在发挥它的作用。舱内自动产生引力,还能喝水冲澡。
忽然,警报器响起。显示屏显示数颗陨石正接近太空飞机。
他把飞机转为手动操纵。迅速躲过陨石。
然而,飞机却脱离了预定的运行轨道。一股强大的吸力使全部仪器失灵。
飞机进入黑洞。
因为飞机材料抗外力,因而他并未粉身碎骨。
黑洞的尽头,是地球大气层外。
检测显示,地球大气层温室气体肆虐。因此,这并非是未来世界的地球。
他飞入地球。
在高空,他俯瞰地表,水泥筑成的居民楼,高楼大厦的光污染,让他唏嘘不已。
降落在渺无人烟的旷野。他下了飞机,爬上一颗枣树摘果实。
忽然,树下传来一声大喝:“住手,那是毒果!”
他慌乱地摔下。
他的头磕在石头上,幸而未破。他摸着头立起,转身。
眼前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皮肤白皙,秀外慧中。
后来,他们相恋,同居。不久,女子就怀孕了。
当两人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时,元帅忽然联系格尔斯卡。
元帅说时空通道已经打开,要格尔斯卡回去。
他不愿离开爱人,正想拒绝,这时女子忽然腹内疼痛。
他抱着她到医院检查。原来她的身体不适合生育。
忧思难遣之际,他忽然看到一个孕妇因为车祸进了抢救室。
他亲自用手术刀完整取出胚胎。乞求手中的时空碎片帮助他保住胚胎的活性。
时空碎片吸收他的生命能量,他英俊的脸逐渐变得苍老,几秒内老了十几岁。
能量转入胚胎中。
他买通医生,让他们把胚胎移植入女子的子宫。
他回到未来世界,把时空碎片归位。
那个女子就是我妈妈。
我居然是他的女儿。
我想,他还在废弃工厂。
我来到冷冻室。
那个沧桑的声音传来:“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找我。”
我转身。格尔斯卡立在我面前。
“你别指望我承认你是我爸爸!”我含泪道。“你抛弃妈妈,回四十世纪追名逐利,我恨你!”
“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我已做了我所有能做的。如果当年我不去修复时空界,后果不堪设想。你妈妈现在有了一个圆满的家庭,生儿育女。你也享受着大小姐的生活。我无憾。”他满心欣慰地说。
“元帅,你以为我过着安逸的日子么?我生着一副和父母截然不同的模样。如果没有灵儿,我恐怕会看出我不是妈妈的女儿。他们那么讨厌非血缘关系的人,如果知道我的身份,我必然会被扫地出门。时空混乱又如何,未来人作乱二十一世纪又如何,我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平凡度日!”
“我宁愿我的分身一直代替我活着。这样我就会把你和你妈妈忘得一干二净。”
“你改变自己的人性设置,就是不想记得我们?”
“你们是我的一个错误,我巴不得永远把你们从我人生抹杀!”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冲上前抱住格尔斯卡。“爸,别再装了,我知道你爱我,也爱妈妈。你为我失去了青春,也自觉无颜再见妈妈,才回到未来世界。我只是气你不为自己着想,你真是个大傻瓜。”
格尔斯卡老泪纵横。
这时,他推开我,说:“我没有赶在时空界闭合之时回去。我回不去了。但是,我不能留在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
我目送他走向似血的夕阳。
他的决定是对的,或许,只有当做一切如初,才能换得永远的平静。
“爸!”我撕心裂肺地大喊。“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