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我会荣升为化学课代表。我也不知道魏老师看上我哪点，大概是因为期末考试前十名中只有我不是课代表吧。
开学考出成绩那天，魏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帮沈老师打成绩单，回到教室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我要做卫生，赶紧拿了把扫帚扫地。
教室里只剩韩楦了，在最后一排静静地坐着，据说是一会儿家长会帮忙发资料。
哎，刚开学就开家长会，还让不让人活了。也不知道我们校长到底是浪漫主义还是剥削我们这些小平民。
“韩楦，你跟苏梦舞真在一起啦？”我故意在他旁边扫地，逮着机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问出口，但实话说，那一刻，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他却满脸幽怨的看着我：“你怎么也听他们胡说。”
他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晴空万里，但乌云很快便压上来——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那那个拥抱……
“别开玩笑啦，我都看见了。”我直起身，鼓足勇气把语气尽量放轻松，说出这一句。
他却“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抓着我的手腕就往墙上按：“我都说了没有，你问什么问啊！”
——
时间静止了。
心跳漏了一拍。
韩楦一只手臂撑着墙，另一只手臂死死地把我往墙上按。但我却感觉不到疼。
我的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声，还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的声音。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你你你你……”我突然就丧失了语言功能，“文件……你桌上的……”
其实我想说，他桌上的文件被他刚刚碰撒了。但我却说不出来。
我的身体里有种冲动，想要去抱抱他。但我知道我不能。
“看着我。”命令的语气。
我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以后不许乱说，听到没有？”
我破天荒的点点头。但实际上，我已经快要抓狂了。天啊我都在干些什么？！
他终于放过了我。
我拽起书包，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教室。
不知不觉间，我竟来到了那棵合|欢树下。我有一种冲动，想把韩楦的福袋找出来，看看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但我想，他一定不希望我这么做。于是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抬头看着那个被我挂的高高的福袋，不自觉地笑了。
我亲爱的韩楦，我感觉到了，你离我好近好近，几乎触手可及。或许，再走近一步，便是晴空万里。
“金缕衣，初三加油。”你也是。
*
开学考成绩正式下来了。公平起见，那天在办公室，我并没有看到自己班的成绩。虽然我知道自己肯定考不好，但成绩单下来，我还是蒙了——班里后十。
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那天我在办公室听几个老师说，我们班这次整体都没考好。
我就知道，沈老师一定要发飙。但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会拿我开刀——
“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这次的成绩跟以往下降了多少？！这都初三了，你们暑假干嘛了？啊？都还一个个悠哉悠哉地在家呆着呢是吧？尤其是你！金缕衣！”
本来，我以为，沈老师发飙我听着就行了，但是我居然被点名了，而且……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金缕衣啊，不是我说你。你期末考试好不容易进了个前十，你怎么开学考就能来个相反数呢？我可打听了一下，这一暑假，你没在咱学校的任何一个老师那儿补课。本来吧，我还以为你是出去学学什么难题什么的，看来也没有是吧？！”
沈老师声音的分贝极高，再加上她的话直戳我泪点，泪水“噌”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诶你还哭上了？！我说的不对吗？你还哭？我真没想到啊你，平常挺乖一姑娘，也能骄傲到这种程度，直接什么都不学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冲动之下，捂着嘴就跑出了教室。
“诶诶诶你干嘛啊？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回来！”我听到沈老师在我身后嘶吼。
没人知道，这一个半月，我每天半夜伴随着疼痛睡去，又因疼痛醒来。
没人知道，我剪了个刘海是为了遮挡疤痕。
没人知道，我这辈子就要与短裤短裙告别了，因为我腿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所有的这一切，可能将永远被埋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死去，再也不会提起。
那天，我静静地坐在篮球架下，环视着这个陪伴了我两年的初中。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到过的痕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看着每天的日出日落，一起猜测着心仪对象的内心……可是，我们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伤感了。
“喂。”耳边响起倪肆的声音，“沈老师训你，你也不知道解释啊？”
“解释什么啊？”我抬起头看着他，“当时那辆车上，那么多人，活下来的就两个，一个我，一个司机。人家只知道遇难者名单，哪儿关心谁活着啊。二十分之一的几率，换你你信啊？我自己都不信。”
“骗鬼呢你？”他用水瓶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这都是你用来安慰你自己的吧？实际呢，不想让韩楦知道。”他说的是肯定句。
我竟绷不住乐了，胡乱抹几下眼泪：“你会读心术啊？”
他在我旁边坐下：“当时那个路口，韩楦跟苏梦舞，虽然看见的人不多，但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你不难过啊？”我问。
“难过有什么用啊？”他一脸不屑，“难道你难过了，他就能喜欢上你？”
“是啊。”我叹口气，“怎样都是没用的。明明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却还是觉得委屈。这就是喜欢吧。”
“我的天原来你俩在这儿呢，让我找半天！”身后突然响起了韩楦的声音。天啊……刚才那些话……他不会听到了吧？
“沈老师让我把你俩找回来。她这回是真的怒了，就差没把一盒粉笔扣人脑袋上了。”
“她哪回不是真的怒啊。”我无奈的笑笑，无力地叹口气，“不想回去。”
“别啊。你要不回去，沈老师得把我煮了。”
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撒娇的表情，我想，原来男的也可以这么可爱啊，哈哈。
“那好吧，我回去。”我想了想，站起身。
“哎，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人一个撒娇就把你收买了。”倪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他终于闭嘴了。我下意识地看想韩楦，却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在最前面走着。
在路过女厕所时，他却突然停住，我一个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后脑勺上，疼得我都要流鼻血了。
“喂！你干嘛啊？上女厕所啊？”本来就受了刺激，结果他还整这么一出，我跟你态度好才怪。
“不是……把你脸洗洗，你那脸上现在也不知道沾着多少泪液，不难受啊？”他回过头来，一板一眼地解释。
我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说不上来的感动，赶紧溜进厕所洗脸去了。
出来的时候，倪肆正和韩楦在聊天。我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喜好，便也没在意。
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但当我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沈老师人不见了。
终于松了口气。
我回到座位上，盯着成绩单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头被人弹了一下。
想骂人。
“喂，你别看啦，这能看出什么来啊？写作业。”韩楦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一句“你管我”脱口而出，惹得全班都回头看我们俩。
天啊丢死人了……我赶紧趴在桌上装睡觉。
讲台上突然传来班长的声音：“那个我说一下啊，咱班成绩这次的确是没考好。虽然沈老师话是重了点，但是不无道理……”
一个“不无道理”是我本能的抬起头。什么叫“不无道理”？指的是我表面乖巧实则骄傲得不得了？可笑。
“我希望啊，咱们大家好好努力一把，不要总是因为个人而影响了总体……”他还特地强调了“个人”这两个字。
想死。
我听到了韩楦不满的嘀咕声：“他自己这次还退了十多名呢，还说我们。”
我偷偷地笑了。
一下课，莫荧儿和付语就赶紧过来找我了，无非就是问我是不是假期什么都没学，说让我不要在意沈老师说的话，还有初三一起努力之类的。
我却莫名想笑。沈老师的话我已经在意了，初三再努力终归也有差距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金缕衣，”等她俩走了，韩楦叫我说，“我发现……你短发还挺好看。”
“真的啊？”我一下子兴奋起来，“那我以后……就一直短发好了。”
说完这句话，就发现韩楦一直笑看着我，就像……有时候我上课出神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那样。
我有点尴尬的撇撇嘴，背古文去了。
*
后来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曾在网上看到的一段很火的话——
或许以后的我，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上你一样。也或许除了你，我再也遇不到能让我感受得到心跳的人，到最后只能把你埋在心里。我知道，当青春逝去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会面目全非，所以我才更加珍惜。也许你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但我始终谢谢你，来过我的青春 。
我记得当时看到它的时候，觉得说的很像我内心深处一直想说的话，所以很任性地把这一段背了下来。
但我始终没有勇气真的把这些我想说的都说给他听。
或许，人只有在不清醒的时候，才会正视自己的内心，才敢说出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吧。
只要，那个时候，一切都还不晚，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