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乔可沨给你的。”
冉夏尘撑着那把透明的雨伞,一路小跑至艾见初面前,果断地将手中的淡蓝色雨伞递上去。
此时的艾见初再也顾不得害羞了,她无视身旁白洺皓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缓缓撑起,又似乎是有些生锈,她只能撑到半开,像朵半开的小花一样,似羞非羞。
“我帮你。”
白洺皓伸手接过伞,捣鼓了一阵后,伞被完全撑开了,他将伞罩在艾见初头上,落下了一片蓝色的光影。他似乎心情不错,笑意吟吟道:“给你。”
“哦,谢谢。”艾见初满脸的受宠若惊。正想接过雨伞,却见白洺皓的目光一凝,盯着伞的顶部出神,如夜空般的眼睛在瞬间变得幽深,阴沉得有些可怕。
“怎么了吗?”艾见初观察着他突变的神色,心里一紧,目光也顺着伞柄逐渐上移,突然,她瞪大了眼睛,那不是……
“哇!上面有字,快看是什么?”冉夏尘像是发现了藏宝一般,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凑近了一些,她一字一句缓慢道,“乔、可、沨,艾、见、初,永、远、在、一、起……”她怔住了,眼底的光芒逐渐变得暗淡。
此时此刻,艾见初的心被这句话狠狠牵动着。她焦急地拨开冉夏尘,想要抢过伞一看究竟,却见一只大手急急收起雨伞,藏在了身后。她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了白洺皓冷漠的脸,以及有些受伤的黑眸。
她有些慌张地抿了抿唇,别过了头,清亮的眸子不敢去看他的双眼,一只手倔强地在空中举着。
“还给我。”
听到她的话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挑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他说:“如果……我说不呢?”
“白洺皓,这是我的东西,请你还给我。”
艾见初垂下头,黑色的发丝划过肩头,手却依旧抬得老高。
“我说过了,不还。”
他的声音伴随着手掌,啪的一声落在她高抬着的手上,不重不轻的力道。此刻,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入她的感受器,她略微一怔,将手一缩,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开。见状,她又抬起有些无奈的脸,看向了他。
“我说过不会还给你。”
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艾见初看见风将他的刘海抓起,那双坚定的眼睛完全暴露了出来,像是夜空一般的眸中燃烧着荧荧之火。不是第一次有异性这样握过她的手了,而此刻,她感到手上仿佛有一块儿碳在烧,她心里的坚定有一丝略微的动摇,却又连忙抑制住。
大地寂静无声,唯有雨声是那么清晰,仿佛正诉说着前一场雨的悲哀,一场永远也无法回去的梦。
“算了,那把伞……你要拿就拿走吧,已经回不去了……”艾见初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若隐若现的雾气,声线平静而悠长。
“你说什么?”白洺皓的脸上是惊疑不定,她真的那么希望回到从前吗?他的喉头是苦涩的味道。
“我是说……既然都释怀了,又何必执着?这样对所有人来说,都好。”她突然抬起头来,笑了,只是眼底有些朦朦胧胧的,让人无法窥见她真实的情绪。
白洺皓不动声色,眼睛依旧明晃晃地看着她,下一秒,他松开了她的手,脸上挂了笑意,又飞快地往她微红的手上瞄了一眼,咧开嘴道:“不疼吧,我可没有很用力。”
“你不会说对不起吗?”艾见初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斜眼看向他。
“不会。”白洺皓倒是十分干脆,他这辈子就没有给别人道过歉,所以,他的字典里也不会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就算有,他也不会允许。
“那你赔我。”艾见初睁着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她微微向后退了几步,想和他保持距离,毕竟,这是她妹妹看上的人。
虽然艾见寻说过会让给她的。
就算再悲伤,她也还是一个乐天的女孩儿,那些过去了的,即使再弥补也无济于事吧,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所以,全身而退这种事,她也比任何人做得都要好。
有些事,是不需要执着的。
艾见初的退后几步,在白洺皓的眼中变成了别有深意,他将眉蹙起。她居然害怕他碰她吗?那就必须碰她!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疏离的感觉。
白洺皓霸道地拉住她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将她小小的手包裹在温暖的掌心,嘴角流露出一丝坏笑。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气鼓鼓的脸,又伸手用力地捏了捏,才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
“哇啊,你个混蛋!疼死我了!”艾见初一吃痛,瞪大了眼睛,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脸,对着他的脚就是狠狠一踩,毫不留情!
“母夜叉,你竟然踩我!骨折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艾见初洋洋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想适得其反,他并没有将她的手松开丝毫,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了。
“哼,骨折了更好!”艾见初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的脚,确定没多大问题后,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赔我!”白洺皓气势汹汹道。
“那你先放开我。”(山人自有妙计。)
“我不放!”(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赖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那你休想让我赔你!”(你个混蛋!揪着我不放干什么?)
“不如把你自己赔给我。”(真喜欢看你气鼓鼓的模样。)
“我不!”(你是流氓吗?)
“那我就不放喽。”(傻傻的样子好可爱。)
“要我咬你你才放吗!”(不放,就杀了你!)
艾见初见他还不放手,正气急败坏地想要抬脚踩他,却听一柔柔的女声响起,在雨中分外悦耳。
“皓,你们在干什么?”
艾见初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淡紫色雪纺裙的女孩子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撑着一把紫色雨伞,一头及腰的长直发,通身散发着典雅的味道,看起来如诗一般美好。
“是……是曲月霖学姐吗?”
一直默然不语的冉夏尘突然发出一声带着惊喜的尖叫。
[2]
曲月霖朝发出尖叫的冉夏尘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曲月霖,七大家族之一曲家唯一的千金,‘雨蔷薇’组的副组长,一人之下n人之上,目前就读于附雨中学高中部高二年级,动漫社社长,爱好有爱尔兰哨笛,角色扮演等。从初中部开始,连续成为四年当之无愧的校花。是附雨中学神一般的存在。
艾见初听到这个名字后,脑中骤然闪过之前冉夏尘给她脑补的资料(准确来说是八卦)。
待曲月霖走近,艾见初看清了她如蔷薇花瓣般娇柔的脸,弯弯的眉毛,总是上翘着的嘴角。她的举止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清爽,脸上和煦如春风的笑意令人心生温暖。一个眉目如画的人儿,这是艾见初闪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
“霖,你怎么来了?”
白洺皓突然放开艾见初的手,朝着曲月霖走了过去,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就像是熟悉已久的老友。
“我来看看新社员。”曲月霖的脸上是温暖的笑,深邃的五官越发柔和。突然,曲月霖看向了艾见初,亲切的笑像是蔷薇花瓣一般吐露,声音里含了打趣的意味,“怎么,皓,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新小女友吗?”她似乎对这种事情已习以为常。
艾见初与白洺皓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的脸上阴沉得有些吓人的表情。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鬼才是他女朋友!”
“鬼才是她男朋友!”
听到两个人同时鬼吼出声,曲月霖未语先笑,整张脸都被镀上了一层暖光,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贴心学姐,她惊奇地看着两个人:“你们好有默契啊,说的话都差不多,不是一对儿是什么?”
“是他(她)先学我!”
两个人齐声叫道,话音刚落,便扭头对视了一眼,空气中是尴尬的味道。随即,两个人又别过头,哼出了声。
冉夏尘在一旁咯咯地笑着,艾见初一个白眼丢过去。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学姐带小学妹们熟悉一下这些社团,怎么样?”曲月霖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容道。
“我不是小学妹!你也不是什么学姐。”白洺皓抗议道,他可是男生。
曲月霖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生气的事情,语气低沉了一些:“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不好好当你的高二生,反而跑来降级成为高一生呢?反正现在我是你的学姐。”
艾见初一下子蒙了,她抬眼看向轻抿着嘴的白洺皓,疑惑道:“他不是跟我们同岁的吗?怎么会是高二生?”况且还有降级什么的?他不会是傻了吧。
“他比你们大一岁,名副其实的高二生,却偏偏想要浪费一年时光。”曲月霖扯了扯嘴角,“现在,你可以说原因了吗?为什么降级?我记忆中的白洺皓可不会这么傻。”
三道目光都注视着白洺皓,他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他明明是在注视着她们三个人。可艾见初却分明觉得,他紧紧地注视着自己,一双黑眸仿佛有千言万语,他轻轻吐露呢喃:“你知道的……我在等一个人,等了她很久很久了……”
“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等她?她值得你这样对待吗?”曲月霖真是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但是她揪着裙摆,她不能。不知为何,艾见初觉得恍惚之间,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掠过,然后又回到了白洺皓脸上。
“值得,如果你见到那时候的她,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都变得温暖,你也会喜欢上她,即使是等很多年。”即使是现在的她,已经忘了你。白洺皓目不转睛地看着艾见初,出了神。
艾见初的心在颤抖,她咬着嘴唇看着白洺皓,觉得他们说得都是自己,心底的某一部分记忆开始悄然复苏,是小小吗?如果是的话……又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又甩了甩头,绝对不可能是他!内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但她不知道这样究竟能够保持多久。
“你……那你等到了吗?”曲月霖重新恢复了微笑着的脸,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呢?不属于自己的,就是不属于自己的,她从来都知道。
“等到了,她就在我面前,可她的心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白洺皓也恢复过了总是挂着戏谑的笑的脸,他揪了揪自己湿湿的头发,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些纠结。
“我会帮你的。”曲月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嗯。”
听到这个字眼后,艾见初又来了兴致,想起之前他死也不说道歉的话,又哧哧一笑,挑眉看向他:“你是不是除了不会说对不起之外,连谢谢也不会说呀?典型的词类缺乏症嘛!”
白洺皓大步跨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坏笑道:“我说过了,我的字典里没有这几个字,不过你要是想听,我也不介意说。但是,我是不是要先对你做些什么,然后才能说对不起,然后你帮我一件事,我才能对你说谢谢呢?”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艾见初的脑袋拉拢了下来,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白洺皓突然弯下腰,靠近了她的脸。艾见初猝不及防,猛然对上他的眼睛,看着他眼底莫名的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吃了。
白洺皓满意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勾了勾嘴角,直起腰来,准备错身而过。
艾见初听到他经过她身旁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刚才的事,对不起。”
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也乐呵呵地说了一句:“那,刚才,也对不起喽。”她指的是踩他脚的那件事。
白洺皓转过身来,唇角微弯,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冰凉凉的雨丝落在身上,激出的水花像给人穿上了一层轻纱,有些朦胧,但又朦胧地是那么真实。
艾见初也许是心血来潮,突然用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大喊道:“我原谅你了!”
但不等他走进,她便一溜烟儿地跑到冉夏尘身旁。
但他看到了,她转身时那一抹最单纯无忧的笑。
他失了神,那笑,就像从前的她一样……
最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