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没有多久了吧？”我走在父亲身后，不禁问了这样的话。
“嗯。”父亲停了下来，双脚陷进雪里像个木人。
“羚，快跟上哩，在不快些可就捕不到鱼了。”
“哦，很久没走过这样的路了，走起来有些吃力了。”想来父亲则不愿意讨论那样的事情，作为男人也作为父亲他不愿意让人看到他难过。
走过了一片小松林之后便到了湖边，湖面完完全全结了冰，空无一物的湖面仿佛自己走到了世界边缘，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我有些意外，看来他们还真的不捕鱼了。但这样宽广的湖面对于我们又是怎样？
我跟在父亲身后，拿起凿子在湖面上凿了许多一米宽的洞，并且将放有鱼饵的网一一放进湖里。同时为了防止湖面再次结冰还要在洞口不断的搅动，要是冻在了一起可就麻烦了。尽管已近有些年不在家了，但对于这样的事情却同样了熟于心。
我同父亲在这般宽广的湖面上忙碌着，犹如两个野人，谁也不知道鱼什么时候会来，会不会有鱼来。有事父亲会停下来喝口热水，望着远处的山林，跟我聊聊捕鱼的技巧和时机，然后又继续忙活起来。而我则时不时待在旁边偷懒，站在湖面上发呆。想到以前整个湖面忙碌的场景，但现在看来太过寂寥了，也许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一点小小的恩惠，不过也好。
过了三个小时之后，才将网从湖里收上来，要是以前，前面几张网都会收获不少，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看来今天是白忙活了。但最后一张网却给我我们一个惊喜，作为捕鱼而生活的人来说，这是再令人开心不过的事情了。我看了看父亲，他的表情也由先前的严肃而变得开心起来。
“羚，接住了，这可是今年你的第一次收获了，可要上心了。”
“哦，那是当然了。”
我将鱼一条条的装进网子里，随后将渔网收好了便往回走了。我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幸的情绪。对于我们来说，这便是生活的乐趣所在。我又回头看了看湖面，宽阔得快要将自己吞噬掉了，自然界最让人敬畏的想来便是如此了吧。
我跟在父亲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路上有时候会遇上村子里的人，父亲也总是会跟他们打招呼拉上几句话，然后又挥手告别。我也只是在后面向他们简简单单的问好。我着实沉浸于这样的场景，也许自己注定有这样的生活，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必要了，这里，也许才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地方。
回到家后，父亲将鱼全部放进木桶里用冰冻住了，准备拿到市场买掉，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用在捕鱼了。我收拾好以后去房间里看了看母亲，但母亲还未醒来。随后我换掉了衣服，将房间里的火炉烧得更旺一些。这般寒冷的冬季，还是呆在这温暖的家里再好不过了。
“羚，我出去一趟，去跟他们商量一下村里开办旅游的事。”
“开办旅游，在这里？”
“对，眼下湖里也难捕到鱼，如果不想些别的出路，想来这里的生活也会变得坚辛了吧。”
“那也还不错呢，这个地方，景色也不错。”
“或许吧，你在家陪着她，很快我便回来。”
“嗯。”
父亲换了件衣服便出门了，我则关好了门坐在了母亲的房间里。母亲睡得很安稳，微微的呼吸声中我仿佛听到了小时候我躺在母亲怀里自己的声音。我捋了一下母亲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便想起了箱子里的相册。我的第一次学步，第一次上学，第一次和爸妈外出旅游一切都历历在目，但那段时光现在看来遥远而不可及，存在的只是些零碎的记忆罢了。我将相册一页页的回忆，有些悲戚，但同样开心，是他们给我所需要依靠的一切。但现在，母亲只能孤零零的睡在那里，最后也只能孤零零的离开，不公平，为什么是自己最亲最爱之人去承担命运。
相册还未看完，父亲便回来了，显得有些失落沉重。想来也许他们对旅游这样的事情并无多大信心吧，或许。
“爸，怎么样。”
“他们还是有些犹豫，对于这样的事情想来也实在会让人退缩的，将自己生活已久的地方给陌生人分享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再等等看吧，好好去策划一下。”
“哦，也不是不能理解。”
“看什么呢？羚。”父亲一边将衣服挂在架子上，一边说。
“以前的相片，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看看。”
“的确有些怀念了，你不说我都快忘掉了。说笑的。”父亲又笑了。
“给我看一看。”
我将相册递给了父亲，父亲也顺势坐在了火炉旁的椅子上。
“记得跟你母亲第一次遇见是在我为数不多的旅游中，不过旅游还真的无聊。她穿着长纱裙戴着遮阳帽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显得很冷淡，不过对我来说太过奢侈了。之后她突然问我哪里可以买到水，说有些口渴了，也没看到一同来的朋友。着实吓了我一跳哩，一下子整个人都怔住了，脸也憋红了。之后也都一起在旅游区里四处转转，聊聊天，不过都是她在说话，说来自己有些窝囊了……。”
“咦，没想到老爸还有这样的经历，还真让人意外啊。”
“也就去过一两次，不过对那样的事情还是提不起兴趣。”
“怎么会，明明你都那么开心。”
老爸对我说了很多有关于他和母亲之间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有些羡慕了。我和老爸都笑了，他又将相册递给了我，起身将窗子打开了一些，一股寒冷瞬间从窗子透了进来。
“羚，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以后不会出去了，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这里，这个地方才更值得我去生活。”我说完便走到了父亲跟前。森林，稻田，山丘都是白茫茫的雪，但门前的枫树上什么都没有。
“不，羚。你不能一辈子在这里生活，我生活在这里，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出去探索，所有人都选定了这里的人生，都唯一认定这里的生活。但现在我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这样只会换来永恒的一成不变。我不想你也像这样生活，你应该有更长的路去走，而不是在这里。”
“或许吧，不过现在，我想在这里。”
父亲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站在窗前。我想对于我这样的想法他应该会感到失望吧。我站在身后看着他，明明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五六十岁的模样，我又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种命运对人的嘲弄是那样无情，而那也将是自己的人生，但我并不恐惧。
“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做晚饭，你也来帮帮忙。”
“哦，时间还过的真是快嘞。”
母亲没有醒来，吃过晚饭后，我坐在房间里看着母亲，父亲也坐在火炉边的椅子上看起书来。那只猫也趴在火炉边的地毯上睡熟了。直到十点之后，我起身将火炉弄得小一些，发觉父亲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便拿了一条毛毯盖在了他身上，将书放在了桌子上便又坐在了躺椅上。母亲手上的珠链在昏黄的火光中泛着淡淡的月光，母亲现在正在一步步走向另一个世界，想到这里心情不禁变得沉痛起来，看着母亲头上的羚羊角，似乎都快要刺穿自己的心脏。这到底是谁，为我安排的人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躺椅上睡着了，睡得并不平静，一直做着并不会醒来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