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阿璃抱着怀中孩童将要离去之时,突然右腿被一只手死死地拽住。她下意识回头,看到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麟晔,虽是脆弱的即将死去,但是眼里的光泽却未曾有过柔弱之感。
阿璃冷了眼,本应不露声色地甩开就走,只是心中一搁,仍是放弃所有无情的念想。
阿璃开始在心中狠狠咒骂着自己,到如今她还是怕眼前这个人死在这里会连累到在皇城的玄恒么,越是想越是苦涩难当。转而将灵雪放于一旁,蹲身吃力地将地上的麟晔扶了起来,撂倒马背上。自己则撕碎了几块衣角布料纠缠在一起将其固住,然后转身讲灵雪抱起来,脚步沉重地朝难免走去。
夜静时分,在无尽冰渊里四季寒冷的夜里,一马三人在荒凉的道路上移动。阿璃强撑着意识,观察这周围的一切变化。在看到前方十米开外的一块残破的石碑后,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石碑上写着,夜凉谷。这是她小时候迷路时误闯的山谷。
山谷并没有人居住,但此山间和冰族族人居住的地方却并不相同。山谷四季非但没有多少厚重的积雪,而且不管什么时间,谷中的溪水永远都是有温度的,这也是她之后总是出城会来此地小憩。比起连年的冰雪,她似乎更加喜欢谷里的四季如春。
她仍记得幼年时的她每每不开心或者压抑的时候,她走回孤身策马来到此处,住上几日,缓解一下心中的窒闷,而谷里仿若桃花源般的气质却是极为适合她的。如今,白驹过隙,不管自己怎么长大,这里永远都是属于她自己的休憩之地。
“总算到这里。”阿璃舒了口气,牵着马走入谷中。
夜凉谷正中心有一件用荒木建造而成的屋子,那是她之前为了休憩而筑的。如今竟还能让他们避难养伤。
阿璃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马上的男子扶到屋子里的草垛上。自己也累得瘫在一旁,困得眼皮直打架。一旁的灵雪似乎极为乖顺,一路过来都不吵不闹,但毕竟经不动长时间的跋涉,他竟也和阿璃累得躺在草垛上就睡着了。
直到感觉到有一只温柔而柔然的手拂过自己的脸颊时,阿璃才被惊醒。一睁眼竟看到麟晔那张邪魅虚弱却又精致的脸特写在自己的眼前。她一惊直直地朝后面滚了一圈,不想没注意一下子压在了灵雪的身上。
灵雪还沉醉在梦想里,却料阿璃整个翻滚重重地压在灵雪酣睡的小脸上。
“啊!”灵雪惨叫出声。场面异常混乱而尴尬。
“……”阿璃迅速的回神挪动身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面有些尴尬的看着灵雪一面又回头看向麟晔。
“阿璃阿璃,你好重啊,差点没把我压死。”灵雪嘟着嘴抱怨道。原本还有些天真的想向阿璃撒娇讨点好处,却在下一刻见到麟晔之时,灵雪竟然警觉地呈四肢直立状。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丝可爱和弱小,幽兰色瞳孔的光芒瞬间放大,就差扑上去和麟晔拼个你死我活了。
“灵雪住手!”阿璃马上阻止到,回头看看仍没有什么动作的麟晔,冷冷道,“若你到现在还不顾性命想置我于死地,那么或许我们的尸体直到腐烂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麟晔似乎并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在听到阿璃威胁的话语之后无奈淡淡笑了笑,吃力地坐回了原来的草垛上。
“你救了我没有杀我,我也不会以德报怨的。”
阿璃静默,停驻了片刻之后,便转身向身后走去,走到木屋的右侧一个木箱处,使了使力气,将木箱打开取出藏在里面的药瓶。继而又走向麟晔将药瓶放到其身边,言道,“吃了这个,是冰族治疗内伤的药。”
麟晔回眸,眼里似乎闪过不易察觉的波动。抽手将冰瓶拿起倒出几颗药丸顺手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灵雪在一旁仍然保持着警惕。阿璃侧坐在他身旁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耐心而随和地去对待一个人,仿佛眼前这个化作人形的狐狸在很久以前就和她认识一般。
而灵雪在阿璃碰触到他头顶之时,突然一愣,回头定定地盯着阿璃,似乎在想什么一般。那双清澈的蓝眸闪着读不懂的光芒,而这个光芒不应该是这般年纪的孩童该有的。
只是瞬间又悄然隐去。
麟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由雪狐化作少年的人,眼底一丝阴沉略过,却没有言语什么,他转而将目光投射在一旁的女子身上,此时的她竟温柔地展开了笑颜抚摸着银发少年柔声细语地安慰着,这般情景不禁让他动容。
曾几何时,他的母妃也这般对着自己笑着,用她温柔和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稚嫩的脸颊和头顶
。那时候,哪怕是冰雪连天的寒冬,他都觉得如此温暖。
“咳咳咳……”胸腔处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本来美好的状态。阿璃回过神,转头朝着麟晔看去,眼神随之变得冰冷。
“我出去弄点吃的。你最好再这里别乱走。”即便是叮嘱安慰的意思,在阿璃的口里也觉得冷然如常,却与之前面对那个白发孩童那般温柔的大相径庭。
待阿璃出门,麟晔松松地呼了口气,径直躺倒在草垛之上,嘴角在身旁身影开始有所动作之时,逐而上扬。
“阁下想必不是冰族生灵吧,”麟晔冷然说道,眼神变得冰冷,“更不是冰族族人。”
白发孩童本是担心阿璃想匆匆跟她出去,却被麟晔这番话生生拦住。看似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所有的笑容,他的蓝色瞳眸逐渐褪色,转而变成了灰色。
麟晔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虽已经猜到这个孩子身上有所端倪,却在对上他眼神时微微被其气场所震到。人也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孩童定定的站在那里,转而面无表情地盯着麟晔,瞬间如木偶一般,被一样看不见的东西拉扯着一般。
他的眼眸里转而空洞又诡异,小嘴亲启,却发出了二十岁青年一般的声音。
“是聪明人,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麟晔没有畏惧,反倒是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那么,你在这个女人身边究竟是什么目的。”
话音刚落,孩童突然瞬移到了麟晔的身前,麟晔只觉得脖子一紧,被对方深深的用一只小手抓住了咽喉,力道之大不似常人之身。眼前的孩童犹如鬼魅,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让人胆寒。
麟晔被掐的头晕目眩,却仍旧竭力吐出几个字来,“如果我死了,玄恒皇位难保…樱璃…璃…。”他料定那个左使的重要性,所以如今的话断也是他堵上性命而为之。
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未说完,对方突然松了力道。麟晔被提起的身体又沉沉下落。狼狈地跌落在草垛上。
孩童僵硬用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麟晔半晌,没有再言语一句便转身往另外一个角落走去,屈膝蹲下就如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一般,不再理会刚刚还出言不逊的麟晔。
此时,已是皓月高挂,透亮冷然的月光从屋脊的缝隙处下钻,道道切入屋内地面,而其中一道却正好隔断了麟晔和孩童的视线。麟晔微微眯了眯双眼,在刺眼的光线另一端,那个不再动作的孩童,似乎依然沉睡。
他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