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这样的婚礼,一个王的喜服是用百家料百家针缝制出来的,而王后虽然衣着华丽,但连凤冠都没有,带着做将军时的金冠,虽然一切布置的很完美,可去不离城赶一件凤冠实在是没有时间,两人又都想着体恤百姓,衣裳如此奇怪,看的他们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可璎卉觉得这样挺好,她甚至不用带那挡着视线的蔽膝,从外面走来李伯然一直贴心的帮她提着裙摆,周围围观的女子艳羡不已,纷纷在心中许愿将来要找一个像王上体贴王后一般的男子,又想到花音的故事,暗暗下决心要回去将筝练好
他们缓步走来,神采飞扬的璎卉不失娇羞的冲冷娴几人眨眨眼睛,她父母已经离世,李伯然同样,所以高堂上座空无一人,好在王上成婚也不必在意这些,两人在摆放好的供桌前跪下,将国号,王命宣读,祭拜上天,焚香祝祷,立下誓言,此生相互扶持,携手相依,还百姓一个清平天下
李伯然朗声说着祝词,这词和事先准备好的不一样,他自己添了那些携手一生的话,他在天地与众人面前宣告,此生他只爱这一人,也是警告某些人,不要动往他后宫中塞人的歪心思
祝祷完毕,万民欢呼,大赦天下,城中开放一处粮仓,欢宴一日的命令一道道下达出去,在王上王后出发巡城的道路上,众多百姓围着车队载歌载舞,李伯然一手牵着璎卉,一手握着天子之剑,她可以明显感到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到底还是紧张的吧,从一个无名书生变成万众瞩目的王,从此肩负起一片大陆一方百姓的安危,她体贴的为他擦去额角的汗水,取下挂在颈间的鸣鸾斧,入手一挥,金色的鸾鸟锐鸣而出,盘旋在车驾上方久久不去,鸣声婉转欢快,这一奇景同样被载入史册,王后身随鸾鸟,乃是天降祥瑞之人,而在她为后的几十年间,民间大多夫妻和美,家家富裕金银
那一片明亮的景色远去了,流烟的肚子已经可以看出形状,他们都想起了死在地牢中的蒙梭,如果他还能活到现在,同样会被这一道命令赦免,可是,冷娴走过去扶住流烟,他被自己逼死了
似乎是猜到了冷娴想说什么,流烟笑着握住她的手“阿索哥,不能怪别人,就算他能活到今日,我也不会接受,孩子还有五个月左右就要出生了,大小姐,流烟求你,起码要看一眼我的孩子,给他起个名字。”
冷娴鼻尖一酸,她何尝不想,她不仅想看一眼,还想看他们的孩子长大,不只是流烟的孩子,还有璎卉,玲珑,或许还会有醒来的凝桑,可她连这样一个承诺都做不出来,违心的艰难的应声“好,我,我尽力,流烟姐,你身子不方便,到时候去不离城取东西的事就不要去了,我再找别人代劳。”
流烟的脸色变了几变,不离城的东西,她记得,那是大小姐一早为自己最后做好的准备,她这样说,事情果然还是不能有任何转机吗?
“这么好的日子可不许哭,”冷娴提醒着,依旧是玲珑跳上来,她有着这样敏锐的感受情绪的能力,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做出自己认为合适的事“流烟姐坐这么久累了吧,走我带你到后边看一看,你之前太操劳了,孩子还要好好补一补呢……”
易秋风难得的没有跟去,似乎是了解将冷娴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有多么尴尬,他很稳当的坐在椅子上,看叶照君陌大眼瞪小眼,冷娴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都替她累
他这些日子听玲珑讲故事,玲珑是个不太会讲故事的人,但她总是声情并茂手舞足蹈,而且对情绪和气氛感知的异常敏锐让人能够在想象中身临其境,与他们这些人爱恨交织的复杂不同,易秋风爱上玲珑是一件非常不在计划内,但是十分自然的事,当日在首阳城第一次见到她,那种莫名亲近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医族人,想到师父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他本想套套话问一问她亦玲珑在哪,可那一句以族为名立刻让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份,那时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有一份不一样的情愫在心中缓缓生长,他几乎不记得自己的目光落在她颈背的细碎长发,唇边的笑意还有眼中的光上看了多久,有趣,是他对玲珑的第一个想法,一见钟情吗,他起初也是不信的,可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故事,它每天都在真真切切的发生
或许有些人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纠缠吧,易秋风无比庆幸他与玲珑的纠缠没有眼前这样的痛苦与虐心,他在假设,如果是玲珑处在冷娴这样必死的境地,他会做些什么
只是想到她可能会这样死去,易秋风就觉得心火上涌,他不会允许任何可能的人伤害到玲珑,哪怕最后要用天下为她陪葬。他不明白君陌身上同样有医族血脉,为何看不出冷娴的不对,而且冷娴在他身上动的手脚也算不少了,难道是当年与邪降派相处的时间太久失去了感受的能力?早知道他在神谕山脉遇到这两人时就应该将他们留下来,可那时的师父已经无力再去救伤的那么重的君陌了吧?
他就这么漫无边际的想着,他是坐在这里给冷娴撑场子的,玲珑对他说了凝桑的事,他对叶照没什么好感,眼前的尴尬氛围让他浑身不舒服,最终叶照甩一甩衣袖冷哼一声,离开了正堂
所有人瞬间松了口气,冷娴觉得全身骨头咯啦啦的疼,看了易秋风一眼,很明显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易秋风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个感激,如果没有他在,不知道他们要说出多么讽刺的话来互相伤害,好歹是龙族的将军,看来也是要点面子的,不好在他一个外人面前吵吵嚷嚷的,功成身退,他站起来重重拍了君陌一下,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冷娴对他的感激瞬间消失了,干什么,他要提醒君陌什么,君陌被这一拍搞得莫名其妙,古怪的看着易秋风的背影走到她身边来“这小子这两天对我有点不对劲啊?”
冷娴微笑着“你想多了吧,谁让你总是说玲珑?”府中偏厅还有沈府的人在喧闹吃喝,她懒得出去和街上的百姓凑热闹,在门边坐下来,轻声细语“前几天阿朗她们带来一个消息,好像摄政王新得了什么宝贝,威力极大,将整个皇宫中的人搞疯了三分之一,正在日以继日的钻研,”她理好裙子抱膝而坐“五行军团的实力似乎也有很大提升,我实在担心,最后决战之日,或许我们伤亡会很大,甚至有可能失败。”
君陌本想和她说点别的,他最近忙着招待叶照,毕竟璎卉也好流烟也好,立场都是冷娴这边的,除了他没人更合适,听到她有担忧,只能好言劝慰“阿冷,你什么时候怕起他们来了,五行军团再如何,能有我们这些人的实力?叶照他会帮忙的,毕竟还有丽桐的仇没有报,我们还是处于优势,你不要想太多。”
丽桐,冷娴又想到她腹中的孩子,心里更加烦乱,算算日子,如果摄政王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那时候那个孩子也就是六七个月的样子,似乎能够保证他活下来,但是她肯留下这个孩子,不代表叶照肯放过,她瞒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每说一句话就要细细想着对面这个人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事,非常累,她叹口气“我不是担心五行军团,主要摄政王那个宝贝太让我在意。”
封印之心,她本以为也就是一个有着巨大能量能够提升摄政王实力的东西,可传来的消息却让她意识到它或许有控制人心的效果,迷惑心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寻常军队士兵的实力,就算是一群简单的钩唤鸟都能让他们失去神智,更何况是父神的封印之心,必须找到一个克制的方法,不然到时候全部士兵自相残杀,她怎么对百姓们交代?
冷娴看起来并不开心,虽然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眼看着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临,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严重局限了她的思考,倒是君陌先想到了“我记得璎卉的鸣鸾斧好像也有类似的效果,尤其对夫妻效果特别明显,摄政王与丽桐不正是夫妻吗?!”
对啊,冷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们有应对之策,尽管不清楚璎卉的实力是否能完全将鸣鸾斧的效果发挥出来,但总归是有了个办法,君陌无奈的揉她的头“你看,这不是找到办法了,决战没什么好怕的,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躲在后面听墙脚的易秋风摇摇头,他还是没能发现,事到如今,易秋风对他只有同情,想到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他悄悄去寻玲珑,想让冷娴与君陌分开一段时间,这样也许君陌能少受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