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等两人来到皇城脚下时,那里早就是一片荒芜
冷娴看着已经荒废许久的积灰的房屋,之前那女子局促诚恳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桌上冰冷的肉食,冰冷的水,冰冷的床榻,他们都没来得及过上一天温暖的日子,就在料峭春寒中失去了生命
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就算将那些人救下来送回家又怎么样,还是没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冷娴有点难过,可这点情绪完全没有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与判断,给流烟发完做好准备牺牲陆子晞的书信后她对着身边人提议“要不要去皇城看看?”
去皇城?君陌还陷在回忆中,听到问话反应倒快“摄政王现在不在,你想去皇城搞事?”
“也搞不出什么大事,不过想去看看。”冷娴才不信摄政王自己离开皇城不会做好万全准备,但是据流烟传回的书信说陆子晞告诉蒙梭皇城中确实藏有皇家秘术,她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秘术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不定会对自己有点帮助,她这样想着,君陌听话的跟着她走,摄政王不在皇城,进出的审查都松懈了不少,两人在城外雇了辆马车,很容易进入城中
付钱给马夫,两人停在皇城最繁华的商业区,这里曾经最负盛名的一座青楼忘烟楼,上一次来时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这一次已经不知道被哪户人家买了回来,门外她手写的匾额已经被拆去,俨然改成了一座珍宝阁,看样子生意还算红火,尽管在战乱年代,来往的依旧不少,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衣着华贵打扮精细,两人找就近的酒楼住下,看他们抱着装饰精美的盒子从里面走出来,腰间系着的钱袋还是鼓鼓囊囊,想到城外村落的荒凉萧条,一阵恶心
冷娴盘算着怎么样将这些人的钱财偷来一些,她的将士们也许能多吃两块肉,君陌突然捅捅她“下面那个人是璎卉吗?”
冷娴一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身着红衣头带筚篥的不是她又是谁,刚刚从马车上露出头,赶车的跳下来扶住她,正是他们的参军李伯然
这两个人不老实在金火城待着跑这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大可交代给他们,冷娴来了好奇心“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今日似乎是这座珍宝阁的盛会,外层人来往自是不必说,昔日展示姑娘才艺的内阁也被大刀阔斧的修整过,里面人忙碌着准备什么东西,有跑堂的拦住他们“二位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可有邀请函吗?”
邀请函,什么东西,他们连这在干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冷娴脸一黑,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怒自威“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还不快让开?”
忙碌的人群听到声音后立刻安静下来,毕恭毕敬的对着来人行礼“沈小姐。”
“把东西按顺序整理好,很早就交代了的事为什么还是一团糟?”璎卉好像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冷娴与君陌,很自然的将手里的冰袋子往冷娴怀里一塞,举着扇子就上去教训人
冰凉的触感在炎热的夏天让人精神一振,可这滴滴答答化开的水瞬间浸湿了她长长的衣袖,君陌顿时黑了脸,上手过去接过袋子扔回给站在原地的李伯然,替她拧着袖子上的水“你和璎卉怎么回事,跑这来干什么?”
李伯然顿时尴尬“这个,还是等她来告诉你吧……”
听听这语气,在外都不叫将军了,要是再大胆一点,只怕要直接喊名字了吧,冷娴低头看着专心拧袖子的君陌偷笑,璎卉的大嗓门就在这时飘近了些
“这些人真是一点都不懂事,哎你们怎么还在这站着,走走走跟我上去坐,保证是视线最好的位置……”
冷娴一阵无语小声提醒“沈小姐,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把它拆了改回忘烟楼。”
璎卉吐吐舌头“好啦好啦,先说明,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而且金火城我也安排好了,这段日子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就好。”
忘烟楼建设的用料都十分讲究,当年花了她寒雷山上不少钱,不知是不是璎卉接手后重新修整过,失去了原先艳而不俗的典雅,反倒更加的金碧辉煌,璎卉可没有这么差的品味,看她吩咐人倒上来的茶就知道,冷娴捧着像是被冰浸过的清凉的茶杯,威胁性的审视目光在璎卉与李伯然之间来回飘着
“好了好了,别像要吃了我似的,”璎卉在这里的样子与军中不太相同,可能是当年在忘烟楼待过一段日子,一举一动都颇有流烟的神韵“这个地方是木杳会的产业,是他买下了忘烟楼,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两个走之后我去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将这里交给了我。我这也是第一次来,他好像不太愿意让我告诉你,你也知道他那个样子,我不好违背他的意愿。”
冷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方木昕是吧,当时在龙穴中他回光返照塞给自己小本子时她还莫名感动了一把,以为他坚持着就是想为他们尽最后一点力,没想到人家另有打算,早就为旁人铺好了后路,木杳会的生意她大概清楚,剩下的不多,人族中最赚钱的只怕也就是这里,至于其他的与东界合作的产业,看璎卉的样子也不知道,肯定是给了叶照,她气极反笑,合着在他眼里所有人都需要照顾,就她不需要,还要为那些军中的烂账焦头烂额,这也就算了,还瞒着不让她知道,冷娴默默回想,她交朋友有这么失败?最后连一句真话都得不到?
君陌看着她铁青的脸,很快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赶紧开口安抚“这也不能怪他,璎卉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怎么说是方家欠她的,他必定要给补偿,应该也是怕璎卉告诉你之后你们两个一盘算全做了军资,那他岂不是达不到目的,到底是人家自己的产业,还是他自己做主的好。”
“我没有立刻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璎卉听着君陌的话连连点头“再说了,铺子已经到了我手里,怎么用还不是我的事,军资的事你就少费些神,这个地方真的有钱,你不用怕。”
冷娴倒没有怪璎卉的意思,但是木昕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她总不能回去质问他的不是,憋气的连喝好几口茶“你接手的还顺利吗,现在情况如何?”
“顺利,”璎卉很干脆“有伯然在,他什么都懂,你们大约是在那些村落里耽搁了,我来这已经三天啦,之前忘烟楼是个打探消息的地方,我和流烟姐也学了不少,清点仓库发现还有点好东西,就搞了这么一个拍卖会,说不定就捞上大鱼了。”
君陌失笑,看她这样子只怕捞上大鱼也不知道该清蒸还是红烧,他们赶的也巧,正好借此机会看看朝堂上现在格局如何,有没有机会接触到旧皇室的人
凉茶呛着了他,君陌轻轻咳嗽一声,冷娴瞬间从生气中回过神紧张起来“怎么又咳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君陌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我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呛到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不担心?”冷娴不满的搭上脉,很平稳,没什么问题,她嘟囔着“不担心怕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你说你傻不傻,那一座城哪有人重要,干嘛死守着,什么时候这么死心眼了,以后决不许再这样了知不知道?”
“是是是,”君陌笑着应下,顿时让璎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两个注意点好不好,说不定没战死沙场,被你们恶心死了。”
“不许胡说八道!”李伯然下意识出口,完全没有过过脑子的喊起来,什么战死沙场,这么不吉利的话怎么能随便往外说呢
话音刚落,他似乎意识到不妥,很是尴尬的起身丢下一句下去帮忙便逃开了,冷娴撇撇嘴指指他的背影“还说我们?你这个也差不到哪去。”
她觉得李伯然这样子表现的够明显了,想知道璎卉什么反应,见她一呆,有些茫然的看看周围,又看看下面那个青衣身影,心下明白她还是没过去木昕那个坎,叹口气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算了,你别想太多,别逼自己,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一场在此时的皇城举办的拍卖会,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效果,几件造型精美价值不菲的工艺品过去,在下面抢夺的也只是一些附庸风雅的小官吏,伙计站在他们的包间内报出的名号,没有任何一个足够有吸引力
想来第一次失去项轩的经历已经足够让摄政王的朝堂警惕,不会再出现什么大人物了吧,冷娴心中失望,想起尽欢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无存又是一阵心痛,渐渐失去了兴趣,昏昏沉沉趴在桌上想睡觉,下面却突然骚动起来
“龙!这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