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会是一个人,是不是现在有什么不同,魏笑和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凝视,似乎想说什么,刚张口内脏一阵翻涌,猛地一呛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冷娴被吓了一跳,几乎怀疑君陌是不是出错了,孙吉显然也愣了,他们同时看着地下那摊鲜红的血,他身上流出的血已经开始发黑,缓缓渗入地下,还没等冷娴上前想再为他治疗一次,孙吉突然抽出了身上的佩刀
金属的清脆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他握着刀柄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语气十分平静“你死了,我绝不独活。”说着就朝自己颈间比划了过去
眼看就拦不住了,冷娴闭眼大叫一声“等等!我有办法救他!”
锋利的刀刃浅浅划过颈间一道血痕,刀斜着插入地下,孙吉喜出望外的抬头“真的?”
魏笑和放开拦住他的手,下意识去捂他脖子上的伤口,根本没有在意冷娴说了什么,她无奈道“有我们在他死不了,赶快趁现在找出口吧,别浪费时间了。”
她一语双关,君陌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两人都要同生共死了,只是孙吉还傻而已,他上前搭了把手将魏笑和扶起来“没事,你还能坚持。”
冷娴已经向前走了不远,三人跟在后面,鲜血一滴滴从魏笑和身上滴下来,落在他们走过的土地上,随着他们的走动,四周开始发出咯啦咯啦的噪声
冷娴蓦地停了脚步凝神去听,从身后那段下斜的路开始,似乎是机关触发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从四周墙壁上传来,一直延伸到前方,她一声不吭,快步跑起来追了过去
不知跑了多远,这条道路似乎没有尽头的笔直延伸,眼前豁然开阔,与当初他们在地上发现的血池颇为相似,只是更为精细,圆形的中心高台尚未修建完成,似乎是个人像,不知是摄政王还是旁人,冷娴挥动墨若绫探了探,似乎没什么机关,便迈步走了进去
一步入这个圆形之中,四面八方扑来的阴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地方应该正是地上血池的正下方,天顶的土层已被鲜血浸润,隐隐有股腥气,有些地方渗下的快一些,落在搭建好的祭坛上凝成黑褐色的圆点,她凑近用手抹了抹,祭坛雕刻的十分精细,有石刻的暗纹图画,四角燃着长明灯,不知亮了多久,暗纹图画与墙壁雕刻都很庄重的绘着神兽,不像是个邪气的地方
君陌他们追了上来,将魏笑和放在门口,孙吉刚要进来看看情况就被他一把拽住,探头进去看冷娴“阿冷,有什么发现吗?”“这里没事,进来吧,”冷娴没回头看似答非所问,但君陌明显松了口气走进来“看来这就是我们找的中心了。”
冷娴颔首,没说话,摸着精美的彩绘墙壁轻轻敲着,祭祀?单纯的血祭吗,若不是魏笑和他们这一场闹剧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发现这里的秘密,血祭?祭的是谁?
她微微笑起来,祭祀是吧,那我就毁了这里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就暗暗发力,她很早就放弃了木系法术,随着木昕传来的土系金系她也不会用出来,厚厚的结霜冻住了地下的潮湿石墙,整座大殿瞬间摇动起来
她周身冰冷的寒气让失血虚弱的魏笑和瑟瑟缩成一团,孙吉凑过去给他保暖,而随着大殿的轰然倒塌,好像有些异动从头顶传来,混入这些碎裂的声音中
没有人在意,祭坛破坏了他们也没有再停留的必要,刚才那段路笔直向下,他们不知道自己距地上多远,但回去的路已经不再是迷宫,等他们不眠不休的走回地上时,第一个出现在他们心中的不是重见天日的兴奋,而是巨大的恐惧
这个地下工事的入口在番和城城主府的后院,他们走出来时整座府邸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灾难之后的火光,尸体,浓烟刺激着他们全部感官,鲜血在他们脚下汇集缓缓渗入地下,这里的土壤始终被鲜血浇灌,人死了,可这里生长的植物会更好
这是怎么回事?孙吉撑着魏笑和结结巴巴“什,什么情况?”
难道他们下去的时候这里爆发了战事?不可能,以项轩和尽欢的实力,十几万人守城怎么会守不住,冷娴心中浮上不详的预感,她踢开脚边穿着府中侍从衣的一只手,小跑着呼唤起来“尽欢?项将军!你们在哪!”
她的声音在这片废墟之中层层回荡,周围寂静的可怕,连春天鸟虫的叫声都没有,君陌拽住她,担忧的望进她眼中“你不觉得这里和当初的济年城有点相似吗?”
当初的济年城?冷娴瞳孔剧烈的收缩一下,想起那个阴沉的清晨,那些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冒着热气的大锅旁的士兵,一瞬间几万人的性命化为飞烟,难道?
他们匆匆走出城主府,番和城已成了一座废城,地面上露着巨大的裂缝,满地的残破建筑碎片,死相狰狞的尸体身体撕裂开来,几乎都辨认不出面容,鲜血在地上流成小河,一点点渗入地下,没有哭声,没有痛呼,放开念域没有任何波动的回应,这是一座比阴阳城更没有人烟和生气的死城
番和城被项轩攻下时城中百姓就没有多少人活着,这里大多住的是他们带来的兵勇和愿意来这里耕作的百姓,十几万人,又是这样瞬间消失了,生命,竟是这样的脆弱
他们在地下不知多久,这些人又死了多久?冷娴站在没有一点生气的街道上,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看的君陌莫名其妙以为她吓傻了,安抚的抱住她连声哄着“没事,别怕。”
怕?冷娴抹抹眼角笑着抬头和他说话“你知道为什么摄政王没有派重兵来守番和城吗?你现在知道了吗?番和城就是他的!从地下那个工程开始就是他的了!”
天空一声惊雷,炸的君陌头疼,他呆呆的看着她,听着笑声脑中嗡嗡作响,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将番和城拱手相让,引数万人走入城中,将如此重要的工程入口设置在必定会有人发现的城主府后院,他一早就算准了她一定会来,血池?只是引她动手的诱饵,那些房间中潮湿脆弱的地板,陈年腐朽的房梁,怎么会多年不修呢,全是圈套
她在下面动手,必定会触发事先设置好的机关,不动手,可能死的还会有他们,冷娴狂笑,她这是不是算帮了摄政王一个大忙?这十几万人的性命血债要不要算在她头上?
君陌想到了,茫然的伸手抱紧她,安慰?怎么安慰?是他们没有发现,是他们走进了这个圈套,这些人的性命就该算在他们手里,二白从一边屋角落下来,嘴里有人肉的腥气,看样子来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只好自己吃肉保命,君陌取下它爪子上的来信,低低训斥着“不许再吃人肉,记住了吗!”
头顶一撮白毛的鹰委屈的鸣了两声,盘旋着离开了,君陌迅速浏览流烟转来的璎卉来信,看了两行苦笑着丢下,一切都有了道理,金火城与方家的死作为给璎卉的礼物?可这是用番和城十几万人的性命换来的,看这些鲜血的流向,地下那个祭坛绝不是冷娴那样简单可以毁掉的,摄政王得到了什么?
四个人,一座城中只有四个人,要怎么守着?冷娴终于笑够了,瞥了一眼君陌丢下的纸,不必多看她也能猜到,一阵心慌,摄政王会以城换城吗,还是说金火城又有下一招等着他们?
“走吧,”她站起来象征性的拍拍衣摆,这么多天没有休息,没有洗澡,她的头发黏在一起打了结,蓝裙子灰蒙蒙的黑一块黄一块,她想象过将会有人死在自己手中,可绝不是现在这样
“我们回去吧,”这个地方是他的,冷娴回身去接依旧虚弱的魏笑和,她不记得自己带过多少人,但这次她觉得很沉,好像有很多人压在自己背上,重的她速度都慢了下来,炽烈的火光在他们身后妖异的跃动着,孙吉沉默的看着被火焰吞噬的城,不禁回忆起他们刚到的时候,那些热情的招待,刚刚重建起来的街市,年轻人充满希望的眼神,他记得项轩拍着他的肩说来了就好好干,尽欢笑着为他们斟酒举杯,可现在,他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出来,连坟墓都无法立一个,只能让他们就这样和那些肮脏污秽一起化作飞灰混入土中
回到济年城,流烟被他们这种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想要开口问一句被君陌的眼神拦下来,送她回了房间回身低声说“番和城全军覆没,无人生还,我们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没有兵力,接下来的粮草也没了后继,还给他们一座城,你找找有没有他们留下的穿过的衣服,好歹,立个衣冠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