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直接将他打蒙了,捂着脸站稳,手背松弛的皮肤抖着指向他“你,欺君犯上!你大逆不道!”
“是吗?”叶照揉着手腕“那我倒要请问,你见龙王令而抗命又是意欲何为!我欺君犯上?我大逆不道?”他右手显出元身,锋利的龙爪在他脸上划着“还是说你打从心底里看不上王上,想要取而代之?”
“混账,混账,”他恐惧的颤抖,扑通一声跪下来朝天举着双手呼号着“先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吧!我们东界,就要毁在这个人手上了!”
“把你虚伪的脸收起来,我告诉你,出征是我与王上共同的决定,王上在龙穴安心养伤一心等着凯旋的消息,你若是贻误了战机,我第一个拿你的头祭旗!现在给我滚回家待着,以后内廷财务都由方公子主理,你就回去怀念先王吧!”
他是否真的回去在家中日夜顿哭缅怀先王众人不知道,但当木昕再一次拿着钥匙与账本来到东界府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库存钱财不足两千万,余粮不足两个月,木昕迟疑的看着手里的账本,几次怀疑是不是自己算错了,众多大臣包括其他三族族长面面相觑,望着叶照逐渐铁青的脸,都偷偷抹了把汗,一边庆幸要倒霉的不是自己,一边悲叹这下子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果然,叶照一甩衣袍在府库中坐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都叫过来吧,”他怒极反笑,摩挲着绝今戟“今天总要有个说法才好,众位,你们说呢?”
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半个不字?只怕为绝今戟开锋的就是自己了,不多时,原先的财务老臣便被几个士兵扔在叶照脚下,嘴里还在不依不饶的谩骂“你们这等宵小也敢对我如此不敬!当年老臣辅佐先王,几乎登入长老院!放开我!混账东西!”
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针落之声的府库中响彻不堪入耳的谩骂,火龙族长是个暴脾气上去就给了他一脚“闭嘴!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这样放肆!”
他这才一惊,蓦地住了口,府库中一片寂静,叶照刀子似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那一刻竟仿佛凌迟一般,他不禁颤抖起来“将军……”
“刘大人不必客气,我自然是你口中的宵小之辈,倒是不配与你这曾经纠缠在长老院的栋梁说话,这次请你过来只是想问,我国库中每笔钱财均有记录,为何与账本上差了这么许多?”叶照心中冷笑,长老院?他真是有胆子提啊,不过多谢了,他还怕一个罪名不足以治他于死地,现在倒是名正言顺了
众人等着刘大人回话,只见他呆愣半晌站起来,整理衣服慢慢跪了下去,俯首在地缓慢道“臣自三十岁入宫伴驾,一直勤勤勉勉无甚过错……”
他说的恳切,但叶照的眼神一点点越发阴沉,木昕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本以为这个人能搞出这么大的错漏,起码也是有些能耐的,还期待着他会为自己辩驳什么,没想到还是这样,想着凭借昔日那些不算什么功劳的功劳换取自己平安,他微微摇头,叶照同时开口打断了他“别说了,出这么大的事,本将饶不了你,你那些所谓勤勉的政绩就算拿到王上面前同样保不了你,来人,带下去,听候处决吧。”
众生哗然,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就这么简单,三十年的老臣就要面临死亡?他们颤抖的望着叶照冷漠的脸,那些与刘大人曾有过牵扯的早已摇摇欲坠,勉强相互扶持着听他缓缓开口继续道“不过这样一来,本将需要的粮草军需看来一时半刻凑不齐了,诸位可有什么想法,大可畅所欲言。”
还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那杀伐决断就在眼前,龙族好战,眼下有这样一位少年英武的将军,秉承着曾经敬安公主高贵的血脉与遗志,想要带他们肃清东界,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愿意的?一时间众位大臣纷纷表示愿为大军粮饷尽心,出钱捐粮,似是为了邀功一般,报出的数目一个比一个大,听得木昕张大嘴巴震惊不已,这群人手中掌握的东西几乎抵得上一个国库,若不是叶照今天一招杀鸡儆猴,不知要怎么样才能从这群人手中骗来一星半点,如此想着,叶照一个眼神斜睨过来,他恍然般执起纸笔开始一一记录,看着纸上的数字默默替他们哀叹,真是可怜啊,历经两代君王积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就这么被骗走了……
最后一位大臣上来在他记录的账册上签字,门外却突然一阵喧哗,有人低声怒斥着“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也是能乱闯的?快滚回去!”
“校尉大人,这消息缓不得,求你让我进去吧……”
怎么回事?叶照与木昕对视一眼,提高声音“外面吵什么?”
门口的校尉转身进来跪下“回将军,是潮州来信。”
叶照大怒起身“潮州的事为何不赶快禀报!快带人进来!”
被拦在门外的小兵立刻挣脱摁住他的人的手,连滚带爬朝他扑来,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让叶照忍不住皱了眉“起来,身为我龙族将士,这样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士兵爬起来摸了一把脸,仍是带着哭腔“禀报将军!潮州城主前日,去世了!”
一时间举座皆惊!叶照喉间一紧,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怎么会,城主上一封信还在说潮州一切安好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怎么可能……”
众人纷纷的议论私语声落在他耳中,他越发烦躁,却见李丞相几步迈至他面前,坚硬的举着手“将军,恕老臣直言,大军尚未出征便遇到这么大的纰漏,又临阵损失大将,恐非吉兆,老臣请将军与王上三思!”
急转直下的局势,签字的大臣手一抖,墨点落在纸上晕染开来一大片黑色的污迹,木昕怒喝一声“你干什么!”
他费力记了半天的东西,现在几乎全都没有了!那臣子呆呆的望着账册和自己的手,木昕皱眉看向叶照,没有了,都没有了,现在要这群人再说一次刚才打算贡献多少吗?潮州城主离世,加上丞相那一句话,不可能了……
两人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同样深沉的无力感,叶照突然感觉自己很疲惫,他坐回椅子上单手撑着头“你们先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迅速拱手告辞,木昕没有动,他环视着府库中堆积的钱财,这些储备照正常时期也算过得去了,甚至比冷娴他们还要好些,可论要战备,他叹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东界情况与人族不同,人族打得起持久战,冷娴和他们耗得起,可他们要面对的是黑龙这么多年的潜心准备,叶照将脸埋进手掌中“不知道……我想静一静……”
木昕默默离去,叶照恍惚间回到龙穴,正好撞上刚取了血熬药回来的玲珑,两人差点撞到,玲珑皱起眉不悦的训斥“喂,你走路看着点好不好,把我的药打翻了你上哪哭去?!”
他眉宇间迷茫的神色让玲珑一惊,有些不好意思的皱巴着一张脸“你没事吧?”
“没事,”叶照继续慢慢朝龙**走着,想起了什么似的“这是桑儿的药?给我吧。”
玲珑探究性的看了他片刻,很是干脆的给了他,识趣的转身没有继续向里走,医者,除了医身,还要医心,她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去打扰别人的
叶照端着药碗走向寒水石,凝桑如正常一般无二的脸色落入他眼中,轻微的呼吸仿佛睡着一般,他放下碗握住她的手,身体因为躺在寒水石上的缘故冰凉着,他用力搓着想让她暖一些,柔声喊着“桑儿,起来吃药了。”
无人应答,他却仿佛听到了回应,目光温暖的拿起勺子朝她唇边送去,红棕色的药汁微微渗入唇间,又从嘴角滴落下来,叶照瞬间慌张起来,手忙脚乱的用衣袖给她擦干净,无措的立在一边,他不知道玲珑是怎么让她把药都喝下去的,可现在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很认真的想了想,叹口气,嘴角又噙上了微微的笑意“你是想让我亲自喂你是不是?没想到桑儿平时那么温柔娇羞,现在却这样火热,好,我很喜欢……”
说着他吞了一大口药,毫不犹豫的吻上她凉而柔软的嘴唇,长驱直入,药汁的苦腥味一如这个吻带着苦涩的甜蜜,他握紧她的手,鼻尖轻触呢喃道“你醒着的时候我总不会对你说好听的话,桑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美人不言,却总能诱人多言,想把这世间所有好听的,挑逗的,亲昵的,温柔的话都说给她听,叶照坐在她身边将这几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讲给她,望着她的脸出神的问“桑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半路折返龙穴想要教他如何给凝桑喂药的玲珑站在不远处看他又是拥抱又是亲吻的嘀嘀咕咕,纠结的愣了半晌,果断转身去找木昕,她有些担忧,虽然听不清叶照在说什么,看样子也知道东界的情况不是很好,两边闹成这样,除了她还能有谁给冷娴报信呢,她长叹一声迈步走开,医者,真是天下最操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