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话叶照也颇为兴奋的执了凝桑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子……”
话没说完便被凝桑抢白道“妾身桑儿,家道中落,承蒙齐公子搭救,愿以身相许,见过二叔。”说着盈盈下拜施了一礼
叶照一愣,便明白凝桑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扶她起来回看二叔,他脸上的神色若说是长辈对下辈的关爱,未免太过了,可那探究的眼神太过明显,叶照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将凝桑往身后拽了拽“二叔。”
“啊,”二叔回过神来“好好好,是个好孩子,你们找过来想必是费了很大功夫,快去歇着吧。”说着便喊人来带他们下去休息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齐二叔摸了摸下巴“齐安,你说他们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带他们回来的老管家嘿嘿笑了两声“这还用说吗,老爷可别忘了那边给我们的消息,错不了。”
“好,”齐二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就去准备吧。”
此刻日夜兼程的冷娴等人终于找到了木昕落脚的客栈,见了他急急忙忙就是一句“他们人呢?”
木昕被眼前四人因为着急赶路而狼狈不堪的模样吓到“他们自然是去找那个庄园了,已经走了两天……”
两天,应该,来不及了吧,冷娴心头一痛,墨若绫却在此刻从她手腕上飞窜起来,绿色荧光一闪,刺啦一声如同丝帛断裂一般,那墨色淡了几分,又重新缠绕回她手上
众人皱眉,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回事,羽琉扇喀嚓一声断了一根扇骨,而鸣鸾斧与盘貅棍上的鸟兽纹样竟是都消失了一些,顿时大惊,却见冷娴盯着他们手中的神兵,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小桑出事了……”
冷娴以龙身带着他们朝庄园方向赶来时,远远映入眼中的便是漫天的火光,如同回到了十一岁那年她在皇城见到的那般,火光连绵将天空都烧成一片红色,在那片红色之中有一道冲天而起的白光
巨大的龙吟咆哮出声,震动四野,冷娴朝火光方向直冲过去,白光之中叶照抱着的女子一袭绿衣面容安静,发间有一只简单的木簪,两人身侧已然被重重包围,叶照缓步向前走着,狂风吹卷着衣袍长发交缠在一起,他越发抱紧了怀里的人,通红的双眼中有嗜血的杀意“挡我者,死。”
这世间最痛之事,是你刚刚发觉愿意付出一切去珍惜的人就在身边,她却在下一刻离你而去
身侧围着的人一层又一层的扑上来,火焰也如同熔炉一般一下一下迎上去,看似人丁寥落的庄园,竟藏了这么多暗卫,当真是看得起他了,火借风势将一切都包裹在这片浓烟重雾之中,曾经他以为齐家被摄政王的一场大火毁灭,却不想最后彻底毁掉齐家的,是他的怒火,火焰来回冲撞着,不留神落了一点火星在凝桑的衣袖上,叶照双腿一软慌忙跪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她的衣裳,可她依旧安静着,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
眼前这一幕让冷娴肝胆俱裂,墨若绫在头顶疯狂生长,遮天蔽日,整个天空陷入一片黑暗,随着天雷一道道轰响着劈下,从这张黑色大网上慢慢浮现出闪烁的光,金光,冰蓝,赤红,浑黄,云白,她竟能将所有的气息凝结成实质,密密麻麻的锋利剑刃从天空垂下,在火光中闪烁着毁灭的冷光,她张开双臂,眼中缓缓流下触目惊心的血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齐叶照,我杀了你!”
剑刃仿佛有灵性一般在她这句话后齐刷刷调转剑锋直指白光中心,五鼎气息是那样充满压迫感的真实,叶照却视而不见的拢拢凝桑的头发,将那只木簪扶正,他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又想起了昨夜将簪子拿出来时她惊喜的神情,就在冷娴抬手的瞬间,君陌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将她整个身体禁锢在自己怀中,耳边传来他低声私语“阿冷,不要。”
她的愤怒冲破了一切理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仿佛一具风化的尸骨,尽管身体被压制,可她的念域却依旧跃跃欲试,想要调动那数不清的剑光,与念域的对抗让他的头仿佛要炸裂一般嗡嗡作响,璎卉与木昕早已冲下去解决那些潜藏的暗卫,玲珑冲入火中拼命从叶照怀中拉出凝桑一只手,将医族的气息灌入她的指尖,片刻后冲上面撕裂着嗓子吼道“她中毒了!还活着!”
剑光长绫如潮水一般飞速退去,君陌紧随着她跳下来,见她毫不犹豫的一掌将叶照打开,划破手指将鲜血向凝桑口中送去,一滴,两滴,血慢慢渗入紧闭的嘴唇间,更多的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来,君陌抓住她的手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冷娴不看他,双眼紧盯着凝桑的脸,期盼她能有点反应,喃喃道“我吃过解毒的圣物,我的血应该有用……”
听到这话的叶照一脸灰败的朝这边扑过来,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冷娴拆开炖了给凝桑吃,却被璎卉木昕拉住了,两人手上下了狠力,木昕低声叹道“你还是先不要去了吧。”
叶照不再挣扎,瞪大的双眼始终一眨不眨的望着这里,闭目诊脉的玲珑抬手将冷娴的伤口愈合使她停下来,摇摇头“这个毒就算你全身血液流干也解不了,是专门针对龙族体质调配出的,而且竟好似在她身体里潜伏已久,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没有办法了吗?冷娴停在凝桑脸上的手颤抖起来,她还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气息,刀子似的眼光狠狠转向叶照,她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声调凄厉“为什么?那封信里已经那样求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我将香丸交给你,被困于王宫,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礼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按照她的吩咐,流烟在以她的名义发出的那封信中说
“叶照,从十一岁相遇到现在,尽管没有全部坦承,我也自认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你不想我瞒你,我便将香丸都给你,任由你去查,只求你不要太过急切导致酿下大错。”
“求你看在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与帮你去龙族向凝桑提亲的份上再信我一次,不要去。”
“这是最后一次,从此我再也不会插手东界和你的任何事,回来之后我情愿去龙穴自断龙筋不再带龙族血脉,求你不要去。”
叶照望着那边一动不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冷娴的手缓缓松了力一点点滑落到地上,凄厉的质问变成了呜咽的悲号“你还要我如何,还要我如何求你……”
“啊——!”这一声嘶哑的哭喊响彻天际,不远处的皇城王宫之中,有人望着这边滔天的大火,感受着汹涌的力量,微微勾起嘴角“这一个局,我们终究成功了。”
摄政王望着如今身量渐长越发娇艳的丽桐,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墨儿,将名字改回来吧,黑龙族公主也该重见天日了。”
君陌看着被他打晕在怀中的冷娴,她露出的手臂上全是泛着蓝绿色光的腐蚀空洞,他冷冷的望向叶照,吐出的话如同最恶毒的凝血咒一般割在人心上“我不会动你,你没事,凝桑却变成那样,她既肯为你做到这一步,想必定然不愿意我们对你做什么,只是你这副样子也该收一收,好好想一想在这里到底接触过吃过什么东西,东界也要靠你撑着,你半死不活的做给谁看,现在最心疼你的人闭了眼,不会再有人心疼你了。”
东界,龙穴——
已经清洗干净的凝桑换了一身往常最喜欢的浅绿绣云纹衣裙,静静的躺在一块冒着寒气的大石头上,这是龙穴中藏着的天地至宝寒水石,能延缓血脉的流动封存肉身千年不朽,推迟毒发的时间,玲珑早已命人将宫中医典送了过来,守在她身边日夜翻阅,期望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凝桑所中的毒正是以惠裳炼制的,可众人皆知惠裳对龙族的伤害极大,自出生起便识得此花绝不接触,玲珑在这里诊脉看书,叶照也坐在寒水石旁,呆呆的握着她的手,似乎仍旧不相信她就此离去
她发间带着的仍是那支木簪,叶照这些年来送她的东西也不在少数,出去征战在路边看到好吃好玩的总要给她带上一份,可这支簪子是他亲手雕刻的,他没有像君陌一般精深的金系法术,只能在行军打仗的间隙攥着刻刀用最原始的方法笨拙的对付手里的木头,常常弄出一头一手的汗,凝桑也最喜欢他送自己的这个礼物,嚷嚷着大婚那日也要带着,去哪都不能摘下来,现在躺在这里自然还是不能摘的,他红着眼,往昔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她对自己说“夏凝桑,十五岁木系九宗,大家今后多多指教。”
“希望敬安姑姑的儿子能像敬安姑姑一样,成为我最敬佩的人。”
“相信她,最坏还有我陪着你。”
“我是你的妻子,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那是他永远无法修补的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