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门缝中看到这家男主人点头哈腰连声应着“都在了,大人,今年这种子刚种下去,要发芽也得过一段日子,您发发善心少收点吧,小的谢谢您了。”说着拉扯着妻子跪下来,砰砰磕头
为首的黄衣人漫不经心的翻看手中的人口簿子,冷娴皱起眉,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她瞅着很眼熟,仔细一想,竟与那日叶照家灭门时她曾见过的那队人马打扮颇为相似,她心中疑惑,摄政王现在这么闲?竟把那日用来灭门的人派来收税?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那黄衣人看看跪在地上的夫妻俩,又看看呆坐在一旁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老婆婆“谁是来收租的,奉王令,你和这婆子是这次被选中的血子,天大的尊荣,谢恩和我们走吧。”
血子?他们顿时愣了,那媳妇抱着丈夫止不住的颤抖落泪,转身用力抓住来人的黄衣下摆哀求道“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丈夫吧,求求你们,我愿意替他去,带我走吧。”
黄衣人不耐烦的一脚踹开“女人要留着生孩子,”他低头下来拍拍男主人的脸,转向那媳妇往她脸上喷着热气“你能找得出旁的人来代替吗?不能就滚开。”
旁的人……里间两人身体一僵,血子,这两个字落入他们耳中,虽然不晓得是做什么的,可看那媳妇哭成泪人,听见外面凄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便能料到绝不是什么好事,冷娴不由得攥紧了君陌的手
那妇人显然也想到了家里还有两个外人,一时止住了哭声,呆愣的看着黄衣人将丈夫和婆婆拉起来,丈夫看着她,虽然也被吓得浑身颤抖,可面对哭泣的妻子还是冷静下来,他几不可见的摇摇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想改嫁,就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做妻子的眼光闪烁,黄衣人将他们利落的绑起来,推搡着走出去,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嚎啕大哭
这哭声似刀子一般一下下扎入里间两人的心上,她本可以将他们推出去换家人平安,可她没有,冷娴轻轻拉开门,外面火光通明,家家户户的悲惨哭喊像在提醒他们,太慢了,还不够
冷娴将那妇人搀起来,安慰着“不要怕,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抓人?血子又是什么?告诉我,我们会去救他。”
她的语气与手上暗暗释放的医族气息安定着妇人的情绪,她有些犹疑的复杂眼光看了看两人,自嘲似的笑了笑“也对,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难处,他们是摄政王的亲卫,血子,我们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人一旦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两人交换眼神,看来猜的不错,确实是要为那血池供给的人,安抚的拍拍这妇人“放心,我们会把你丈夫救回来的。”
这妇人将信将疑的望着她,少女安静的微笑,她没来由的一阵心安,嗫嚅道“我们听之前的人说一次要抓够九百五十人,我们村子没有那么多,他们应该继续朝前面的村子去了。”
君陌笑笑,返回里间拿出包袱“既如此我们就不多留了,多谢夫人家里款待,请安心等待你家人回来。”
那些黄衣人明目张胆的举着灼灼火炬蜿蜒向前,抓来的人带着镣铐慢慢跟在后面发出沉闷的哀号,这声音似是为前方村落中人敲响的丧钟,又在隐隐之中为后来人指明方向
冷娴再次怀念起自己放在不离城的灵石,如果有它在,她就可以像当年带走叶照一样将这些人往灵石中一装了事,可她将紫晶交给叶老板另有目的,现在只能多麻烦一点
摄政王手下的人应当没有龙族人,可那个丽桐一直在,难保会不会混进点她的黑龙亲卫,冷娴也不敢用龙族咒法掩藏,她至今停留在瞬知境界,没有出来卖弄的想法,两人远远的跟着,依旧是砸踹踢打,终于凑足了九百五十的数,队伍便慢慢朝着他们所知的血池而去
黄衣人队伍人数并不算太多,不过百人左右,她默默估算着这群人的实力,想着如何能最不打草惊蛇的将人救走,君陌却在即将靠近血池时停了脚步
冷娴回头去看他,一脸不解,但见少年蹙着眉,神色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似乎并不想出力
没等她问,君陌很自觉的解释,反问她“这些人不过百余,就算实力强悍,可被抓的人近十倍于他们,他们却丝毫不敢反抗,这样的人,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冷娴沉默,她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场景,开始抓的人并不多,十几个几十个,顺从的带上镣铐默默前行,后来人越聚越多,可他们看着前面这些顺从的人,同样认了命,接受了作为血子面临死亡的命运
可眼下就算再不满再不能救也要救,君陌抱怨两句也开始琢磨局势,他的念域能感到这群人普遍在五圣左右,看年纪也算高修为了,不知有没有昔年三大学院中的同窗,两个人都在三鼎巅峰,硬拼不是不能胜,不过消耗太大,更何况两人心中还存着一点好奇,想看看这血池到底有什么名堂
冷娴对他挤挤眼睛,显然和他想的一样,继续悄悄跟上去
他们手中的火把将血池照的更清楚了些,池中好似沸腾一般咕噜噜冒着泡,冷娴注意到血池周围刻意掘出了七条通道供血液流通,但现在他们只将抓来的人依次押往五个方向,略一思索也能猜出其他的应该是为兽族和医族留着的,只不过现在哪有这两族的血供给他们用,一直干涸着,两人昨夜竟是没有注意
黄衣人不分五行胡乱将人往房子里塞,有尸骨从残破的房子中被丢出来,为首的俯身看了看泥土的湿润程度挥挥手“准备动手吧。”
他们分散开来对冷娴君陌来讲倒是好事,除了硬拼他们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各自指了指自己要去的方向,还未冲出来,不远处便听到一阵喊杀声
黄衣人瞬间大惊,立刻集合起来准备迎敌,他们心里清楚这血池的重要性,万不敢出什么闪失,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少年将军挥着长刀轻骑快马,身边只带了十几个人,他们又放下心来,恶狠狠道“哪来的家伙,简直找死!”说着便要冲上去
可冲上去看清将军的面孔,他们又硬生生收了手“项将军?”
冷娴他们离得远看不清楚,听到这话心下诧异,难道是项轩?他怎么来的这么快?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来人正是项轩,他冰冷的面容与刀刃直指黄衣人“原来是你,我当不做我的部下你去攀了什么高枝,原来是在这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恶心勾当!”
“将军这话错了,这是王上千秋万代的功业,死点人没什么要紧,将军是从哪里来,”黄衣人对他说话还有些客气,不仅是因了当年做部下的那一点敬畏,还有摄政王的态度
从济年城之乱摄政王痛失爱将时常惋惜,他身为下属,也存了自己的心思,项轩原在济年城一直不出,如今竟出来了,此刻正是劝他归来的好时机,就算最后不能为摄政王夺回他,起码也要让叛军少一个可用之人
想到这里这人换了一副带笑的面容上前来“我看将军奔波的累了,不如先下马歇息,听属下慢慢跟你解释,这确实是千秋大业,一旦成了,所有人都跟着受益……”
“退后!再近一步休怪我不念昔日之情!”项轩厉声喝止,身后的十数士兵迅速上来,将将军护在中间
两方对峙,冷娴心知项轩虽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修为实力却不及这些人,再不出面就是将他置于险境,两人便从躲藏的地方闪身出来,施施然朝这边走来“项将军。”
黄衣人蓦地听闻背后有声音,倏地一转,看自己似是腹背受敌越发戒备起来,见项轩露出惊喜之色“大小姐,公子。”
队伍中的有人一晃,忍不住将风帽抬高露出眼睛来看,声音打颤“是昔年不离城和鸣院的洛师姐吗?”
还真有旧识?冷娴忘性很大并不记得谁是谁,朝声音出来的方向望去只觉得都是同一张麻木不仁的脸,倒是君陌认出了他,是当时嘲笑王复一那群孩子中的一个,执手携子走后和鸣院也不复存在,那些孩子都不知去了哪里,竟有人在为摄政王效力?
剑拔弩张之际竟都是故人,那为首的人又试探性的上前一步,被士兵提抢挡回去怒目而视,他笑道“久闻洛小姐威名,今日既都是旧识,大家不妨好好坐下来商量商量,你们也听听我们有没有道理,何必这样着急呢?”
他的话说得轻巧,冷娴君陌却心知肚明,是因为这血池太重要,势必要保护,才肯在这里和他们套近乎,可他们确实想知道摄政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阵犹豫,竟不知是该立刻斩草除根,还是听一听他们的鬼话
这黄衣人是摄政王精挑细选,不仅实力强悍心思也颇多,见他们思索越发退了一步,吩咐一半人去周围守着,暗中自然要搜索一番是否还有其他增援,他笑眯眯的一伸手,竟有请他们坐下详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