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岁月流转。不知不觉间,陈启已经继位七年之久了。
七年时间的休养生息,足够使一个曾经动荡的朝代慢慢归于平静,渐渐走入正轨。
赵恒已经离开三年了,三年里,他不曾亲自给我写过一封书信,报过一声平安。起初我还有些难过,有些无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对。可是时间久了,我自然也就不再对这件事上心了。倒是陆槿,这三年里给我来的书信就没断过,称呼也从最初的“皇后娘娘”变成了“阿染”。我无心理会他的僭越,每次只回他寥寥数语,无非是多多保重之类的话语。
偶尔想起来,我才恍然觉悟,原来时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原来很多人已经离开了我那么久。久到娴儿已经十岁了,而允儿,也已经将近四岁。
融融的春光撒在花苑的草地上,娴儿手中拿着一个燕子模样的纸鸢在前头奔跑,后面跟着允儿。两个孩子的笑声清脆得如同银铃一般,弥漫在在整个花苑中。
“长姐,我也想放纸鸢!你快停下给允儿玩一会儿!”允儿奶声奶气地在后面一边追着一边朝娴儿喊。
娴儿扭过头调皮地朝后面吐了吐舌头:“你来追我啊,等你追到了,我手里这个纸鸢就归你!”
闻言,允儿皱了皱眉,却还是没停住追娴儿的脚步,气喘吁吁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我眸光柔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对她二人喊道:“娴儿,允儿,你们两个小心些,别绊着了!”
“放心吧母后!”娴儿朝我喊了一声,接着又扭过头去看向允儿,笑得得意:“允儿快来呀!看吧,你就是追不上我!”
“长公主还真是越发淘气了。”站在我身侧的素心开口说话了。
我点点头:“是啊,虽是淘气了些,却也总比之前她娘亲走时那副愁容要强得多。”
“二皇子也长高了不少,现在越来越听话了,奴婢可喜欢他了,娘娘那么疼爱他。想想之前,娘娘还在为要不要留下孩子而犹豫。如今想想,若是当初真的一意孤行了,真是不知要错过多少美好啊。”说罢,她微微叹了口气。
我微微一笑:“是啊,允儿着实是为了咱们添了不少乐趣。不仅如此,等哪天我老了,斗不过别人了,允儿说不定还能保本宫后半生无虞呢!”
“在奴婢看来,娘娘倒是不必担心那一日的。陛下对娘娘呵护备至,又怎么会舍得让娘娘处于那般境地?”
闻言我苦笑了一声,垂下眸子,看着袖子上金黄色的盘扣:“这一生,陛下那边,本宫是不敢赌了。想活得无所顾虑,只能靠自己,当初的教训,本宫可是一生都不敢忘,又怎么敢把身家性命都赌在陛下那里呢。”
正说着,抬起头时,只见允儿正朝我这里跑来,怀里抱着那个纸鸢,脸上满是笑容。
“母后你看!儿臣拿到纸鸢了!”允儿一下子扑到我的怀中,用手将那纸鸢高高举起,咧着嘴傻笑。
娴儿站在一旁,小手叉腰,嘟着小嘴,有些不服:“好,这次算是你赢了,下次再来,看你还能不能抢到!”
允儿听闻,扭过头朝她做了个鬼脸,逗得我们几人笑得前仰后合。
泥土的香气缓缓溢入鼻中,沁人心脾。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我们的身上,暖暖的,却不燥热。正在我们享受这宁静时,蓦地,我听见一声轻咳,回过身一看,那人竟是宋祁。
他缓缓走上前来,朝我们三人行了个礼,语调依然是一如既往地沉稳:“末将宋祁,给皇后娘娘、二皇子、长公主请安。”
“宋将军平身吧!”我微微一笑答道,“不知宋将军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花苑里逛逛呢?”
“哦,臣不是来这里逛的。一个月前边境和匈奴的战事刚刚平息,臣赶回来要和陛下述职,恰好经过了花苑,看到娘娘和孩子们正在这里散心,所以特意来给娘娘及皇子和公主请安的。”
说话间,我看向他的衣服。依然是一身泛着冰冷光芒的铠甲,冷得似乎没有温度。还有几道丑陋的疤痕似乎是不久前才新添的,弯弯曲曲地附着在他的手臂上。
允儿似乎也看到了他的伤,有些胆怯地往我身后缩了缩,指着宋祁的手臂:“母后,那是什么呀,好丑啊,允儿怕。”
娴儿毕竟比允儿大不少,看到宋祁身上的伤倒也没大惊小怪,依旧是镇定地站在原处。
宋祁也意识到了允儿的反常,忙将袖子胡乱扯下来,尴尬地笑了笑:“是臣想的不周到,让二皇子受惊了。”
“允儿,不许这么说话,”边说着,我边将藏在我身后的允儿推到我身侧,“正是因为宋将军在前线奋勇杀敌,你才能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所以,永远不要嫌弃他和那些战士们,明白么?”
我的言语间有些严厉,一番话过后,允儿眼里显露出些许害怕,却还是抿着小嘴点了点头。
“不碍事的。娘娘待二皇子严厉了些,毕竟二皇子还小,好多事还不懂,娘娘莫怪。”宋祁微笑着,用手轻轻摸了摸允儿的头,这次,允儿没有再躲闪。
“正是因为孩子还小,所以才要从现在就开始管起,若是因为一时的不忍将他宠坏了,将来才是真的难办。”我依旧皱着一双眉,看着允儿。
“娘娘说的是,末将今日受教了。”他淡淡一笑。
“宋将军连年在边境征战,实在是辛苦了。”我言语中带了些许愧疚之感。
宋祁倒是连连推却:“娘娘言重了,末将身为军中首领,拿着陛下赏赐的俸禄,理应做这些事。何况保家卫国乃是大丈夫分内之事,末将又岂敢言辛苦。”
“对了,”他突然补了一句,“臣从边境回来时,一个叫陆槿的人给臣一封信,他说他是皇后娘娘的手下,让臣把这封信交给皇后娘娘。”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帛,递给我。“娘娘的信臣已带到,陛下还在宣室殿等着臣,若是无事,臣就先告退了。”他退后两步,依然朝我们深深施了一礼。
我也随即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
待宋祁走远了,我依旧是看着那封信发呆,过会儿,我将它交到素心手中:“若是还是那些无用的话,便拿去烧了吧。”
转身,我朝花苑正中那棵树走去。可是没走几步,素心的疾呼声传到我耳畔。我停在原地,素心也奔至我身边,她气息微喘,贴在我身侧说了句如同炸雷一般的话:“不好了娘娘,陆槿在信上说,赵恒大人勾结张源,竟然意欲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