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所有新的东西,人们总是喜欢遗忘,遗忘过去,然后,再被别人遗忘。
大约七千年前,众神突然降临在这片美丽的大地上。
那是一段混乱的岁月,数以百万记的本土原著生灵被众神以强大的力量杀伐殆尽,毫无反抗之力,无数的血肉腐尸几乎将那条他们赖以生存的巴图朗河原本清澈的河水染红,填满。
在那一段时间里,看不见日月,只有无尽的黑暗,到处都弥漫着血腥与尸体腐烂所混合的味道,令人发呕。无数的野兽跑来享受这场盛宴,它们站在尸体上狂欢,享受着千百年难遇的景象。
众神带来了杀戮,也带来了种种的恶。在这场灾难面前,各族的族人并没有往日的团结互助,他们相互猜忌,相互背叛,在神的奴役下残喘偷生,最终被各个击破,屠戮一空。只有少数被赶往大陆边缘,在恶劣的环境下继续残存,而众神留着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将其作为各神族势力范围的缓冲带,也为以后族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试炼环境。
无数的种族被彻底毁灭,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强大种族成为历史,被人们忘却。对于所有新的东西,人们总是喜欢遗忘,遗忘过去。然后,再被别人遗忘。
在长治久安的安逸生活面前,每天贪图享乐,久而久之也自然变得无乐可寻。他们开始渴望一直不愿承认的杀伐。久久压抑住的邪恶被所谓的众神强大的力量所掩盖。那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将他们内心里那种野蛮,嗜血,阴谋,全部引导出来,毕竟,生灵的本性就是黑暗的。神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真正毁灭这群土著的,是他们自己。
大约五千年前,神也因为种种利益,因为欲※※望,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发动了战争。强大神灵相继陨落,只留下了一些继承神的血脉的人们,他们划分地盘,形成势力,选出首领,一切都变得和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分别。
而真正的神,全部消失不见,也许又去寻找新的空间,将这种导火索带往另一个世界。
几千年下来,不断有各种势力兴起,破灭,神的血脉却始终屹立不倒,那是所有种族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巴图朗河的东南面,靠近鸿硕古族与雯丹宫这两个无比庞大的神族势力交界处,一片荒茫的大漠,到处都弥漫着漫天的黄沙,半埋进地表的岩石,三三两两簇拥而起的荆棘,四处游荡的沙蛇和沙蝎,还有种种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的物种,都显示出了这里的荒芜。
在大漠的深处,一伙青年男女出现在这本不该有人踏足的地方,两男两女。
一名神色冷峻,脸上表情仿佛都快凝结成冰的男人弯身抓起了一把黄沙,入手炙热,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但却竟比周围的黄沙温度高出许多。随手丢掉,缓缓点头。
“就是这里了,千米之内肯定有沙人栖息在此。”
“沐风,他怎么知道沙人肯定在这?”一名少女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仿佛有些害怕那名全身戎装,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般锋利的男子。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鸿硕古族‘神卫’中统一的军队制服,肩上用金丝绣着一方小塔,塔下面的‘鸿硕’两个古字熠熠生辉。使整个人显得无限的刻板,仿佛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
“小桃子,离得这么近,你怎么不自己问砚廷?”沐风脸上露出仿佛促狭般的笑容,一脸的温暖灿烂,与身边的砚廷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鬼才愿意问他。”桃子小声的嘀咕着。
“还有,你不要叫我小桃子,叫我桃子我已经忍了,干嘛偏偏还要加上一个小字,我哪里小了?师傅说我姓雯,叫我雯桃!”说到后来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放大。
“好,雯桃,雯桃,嘿嘿。”沐风伸手抓了抓头发,那张干净的脸庞上棱角分明,本来灿烂的笑容映在雯桃的眼里却变得有些让人暴走的冲动,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在取笑自己。
雯铢看着这两个一路上斗嘴不断,争吵不休的两人不禁摇头笑了笑,转身看了看砚廷那张冷峻的脸庞,轻声问道。
“怎么让他们出来见我们?”
“我来,我来。”沐风急忙冲到了砚廷的前面,双手放在嘴边。
“鸿硕古族派人来访,请沙人首领土穆现身一见!”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呈浪形向远方四散飘荡。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在人脑海里响起,有些刺耳。
雯桃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前方的那片沙海依旧平静。只有狂风还在肆无忌惮的席卷。
雯桃看了看有些愕然的沐风,嘀咕道,“吹牛皮。”
砚廷显得有些不耐,转手拔出腰间的佩剑,‘铮’的一声轻响。
“何必这么麻烦。”眼睛盯着远处的黄沙,仿佛能够看穿那一片茫茫的砂砾般,一剑挥出,清濛中泛着诡异嫣红的剑气直穿沙下。
一声低沉的闷哼生响起,接着整片沙海仿佛要翻转过来一样,黄沙不断的起伏,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子被大风扬起,漫天飞舞,声势浩大,席卷而来。似要将四人完全埋葬在这片黄沙当中。雯桃已经吓得叫出声来。
砚廷却不为所动,冷峻的脸庞寒光闪起,杀气透过一双眸子慢慢渗透出来。
“你若再不出来,就不是简单的伤它了,我一剑便杀你一族人,看看多少剑能逼你出来!”
显然砚廷的这句话比沐风刚刚说的管用的多,黄沙中慢慢的露出一颗土黄色的硕大的光头,无眉,一只朝天鼻喷出两道热浪,仿佛一个怪物般从沙子中慢慢的挣脱,爬了出来。一只,两只,很快眼睛所能看到的前方全都站满了这种丑陋的沙人。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这几个人。眼中露出凶光。
“呀,好丑,这是什么怪物?”雯桃再次尖叫出声,非常惧怕那些丑陋的,体型庞大的东西。
“这就是沙人,常年生活在黄沙之中,在这大漠,便是他们的天下。”沐风温柔的声音响起,看着这么多无以计数的沙人一同出现,难得也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如果土穆还没有死的话,叫他出来见我!”砚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对于这些普通的沙人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前方密密麻麻的沙人突然向两边退了开来,让出一条路。一个身形比其他沙人略小,脸部也要比其他人缓和许多的沙人大步走了过来,俯头盯着这个一剑就差点要了其族人性命的男子,声音低沉的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鸿硕砚廷,找你是为了和你们沙人结盟。”
“神族的人?结盟?高傲的神族会有什么事情能够求到我们这些,在你们眼里那么低贱的种族呢?”土穆冷笑。
“答应我,将来我族会把沙珠交还你们。”雯桃不自禁的往沐风身后退了退,实在是对砚廷这种惜字如金且冰冷的说话方式有些莫名的恐惧。沐风冲她笑了笑,如春风般温暖。
“沙珠!我族至宝沙珠在你们那!”土穆眼睛射出一道锐光,紧紧的盯着砚廷,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但是让他失望了,砚廷还是一副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神情,冰冷的回视着他。
“目前我们不会让你做什么,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通知你们做什么以及该怎么做。不必心存侥幸,你也知道,像沙珠这种宝物,自然会让你承担相对等的风险和代价。‘与其说结盟,不如说是一次交换,你现在只需告诉我答应或是不答应。”说完这些,砚廷的眼睛中陡然露出丝丝嗜血的光芒,转瞬即逝。
“如果答应的话,现在就可以对着你们的沙神起誓,然后就可以静待你们的沙珠回归了。”砚廷那充满诱※※惑的条件不停的在土穆的脑海中盘旋,宛如跗骨之蛆。
沙珠对于沙人来说,意义巨大到绝非常人可以想象的地步,那蕴含着强大无比沙之力量的沙珠,有了它,整个沙人族群在大漠中便可绝对的立足,任何种族在大漠中都将不会再是沙人的对手,将会真正的称霸整个大漠。
更重要的是,传承过万年的沙珠,是所有沙人的精神信仰,丢失沙珠是所有沙人的最大耻辱,他们认为那是失去了沙神的庇护,就像一群孤魂野鬼一样,没有依靠。
土穆,没法拒绝这个条件,或者说只要能迎回沙珠,任何条件,他都无法拒绝。
“神秘而伟大的沙神啊,您的子民沙人族的族长土穆以沙人的名誉向您发誓,只要眼前这个人能够将沙珠归还给我们沙人,我族上下将竭尽所能的满足其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若是违背,愿您降下雷霆的怒火,将土穆化成万粒黄沙,永远被那狂风席卷着,永不能回归大漠的怀抱。”
沙哑低沉的誓言响起,对着大漠至高无上的沙神发出的誓言,苍凉悠远,透过漫天席卷的黄沙,飘落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尊贵的客人。”土穆右手捂住胸口,向着四人弯腰躬身。
“如果你们真的将沙珠归还给我们,我们沙人一族将永远铭记各位的恩德。”
“但是,如果你们敢欺骗我们,我发誓,一定会带领所有沙人杀向鸿硕古族,不死不休!”
砚廷难得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似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静候佳音。”说完便率先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任何动作,干脆利落。
“我们走。”很快,漫天飞舞不休的黄沙便将四人遮掩的只剩下几个小点,最后,最后彻底消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