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汗青很自觉的远远的拿出自己的相机,记录下周围的风景,给吴胜男和王一白一定的空间。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一件皮马褂,双眼浑浊,双手笼在袖中。
“敢问几位有何贵干?老汉是吴家山村的村长。”
“吴爷爷,你不记得我了?”吴胜男双眼已经朦胧了。
“闺女,你是?”
“二妞啊,我是吴二妞。”情绪已经渐渐的失控了。
“二妞,你真是二妞?”老汉浑身颤抖着。
吴家山以吴姓居多,多是亲戚。
“是的,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吴胜男紧紧的抓紧王一白的手,隐隐出现了丝丝的血痕。
“快,快告诉春花,就说她的闺女回来了,哎,我带你去吧,丫头苦了你了,二十几年了,你也终于回来了,哎,都是可怜人啊。”
吴胜男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直接蹲下。
王一白将其抱在怀里。
“总该面对的,你避也避不开的。”
泪水磅礴。
周围的人群早已躁动了起来。
吴爷爷上前,拍着吴胜男,“闺女啊,委屈你了,也是造孽啊,哎!”
明显知道当年的事情。
好半天,吴胜男勉强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王一白牢牢的抱着吴胜男的肩膀,身后跟着一群人,私下更是议论纷纷。
“都滚回家去,没事做,是不是,成天就知道家长里短,说三道四的。”吴爷爷应该还是有一点权威。
老老少少的虽然没有真正的离开,但是议论声明显下来很多,只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却始终跟随着。
从村头来到村尾,一个小院,两间瓦房,因为年久失修,多出已经长满青草,屋顶更是可以看见一些涨势较好的玉米,泛白的对联早已不全。
“春花,春花,快,快,看看谁回来了。”吴村长在门外,便已经嚷开了。
吴胜男嘴唇颤抖,似乎在呓语一般,“是这里,是这里,我一直记得,没有变化。”
王一白用力的稳住吴胜男。
一个满头多是白发的中年妇女,穿着厚厚的衣服,却多是破洞,头发凌乱,脸上更是已经苍老的不成样了,和原本的实际年龄相差太远,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七老八十的阿婆。
脸上和手上都是污渍斑斑的,沾满了黄土,胸前是一块脏不成样的围腰。
“他大伯,谁啊?”颤巍巍的站在门前一脸紧张的看着一群人。
“是不是狗剩也做了什么坏事了?”
“哎呀,你就别提你那个不成器的报应了,快看看,这是谁?”无村长怒其不争的说道。
“谁啊?”
“二妞,二妞回来了。”无村长交集的吼道。
“妞,我的二妞,妞···”顺着门柱无力的靠着,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愣着干什么,快进屋啊。”老村长在一旁焦急的吼道。
“进屋,进屋,对,对,快进屋。”但是吴胜男的母亲始终不敢靠近,远远的躲避着,眼神更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吴胜男站在原地如同生根一般。
“闺女,当年的事情,怨不得你母亲,都是你那不成器的老子,还有你那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老村长在一旁劝解。
“吴大爷,让二妞冷静一下吧。”
“哎。”老村长蔚然一叹。
“散了吧,人家家事,你们看个甚。”回头直接撵着跟上来看热闹的人群。
转眼之间,只有几个小屁孩还在远处偷看。
吴胜男鼓足了勇气走出一步,但是不远处的妇人却如同见了鬼怪一般的退后一步。双手更是在围腰上不断的揉擦着,眼神之中有惊恐,还有隐藏的一丝如负释重。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把我抛弃?”吴胜男苦涩的问道,语气低沉,颤抖。
“进去说吧,大妈我们都进去吧。”
“对,对,进屋再说。”妇人先一步小跑进院子。
搬出几张已经褐色的凳子,仔细的擦拭着,然后放置在院子里,似乎害怕凳子歪斜,甚至于把地面都仔细的踩了一遍。
吴胜男感觉自己浑身已经没有一丝力量,整个过程都是王一白扶着走进院子里的。
有顽皮的孩子趴在院墙上偷看。
“说吧,我不是回来探亲的,我就想知道当年的事情真相。”吴胜男终于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妇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六神无主,“我,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都是我造的孽·····”
“大妈,你也坐下吧,就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胜男吧,这么多年来,其实胜男一直都在寻找你们,只是当年太小了,记忆之中都是一些模糊的画面。”王一白在一旁既要安慰吴胜男,还得安慰妇人,第一次觉得压力山大。
浑浊的双眼之中,滚落的泪珠直接砸在地面的尘土之中。
跟在后面的老村长也是双眼含泪,连连摇头,“作孽啊,作孽啊,孩子,这件事,我来告诉你们吧。”
老妇人如同被罚站的孩子,只能远远的站着,颤抖着,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和情绪。
“当年你刚满一岁,你那不争气的老子因为在外面欠了赌债,一百元,现在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在那个年代,一百元可以维持一个家庭半年的生计,最后债主找上门,限定时间不还钱,就把你哥哥用来抵债。
你爷爷奶奶都是老封建思想,重男轻女,也一直很宠溺那个报应,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也是在拿不出钱了,又想保住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最终决定将你卖给镇上的一户人家,对方无儿无女,你母亲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地位和发言权,原本生下你,你的爷爷奶奶便不满意,认为女孩子养不家,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虽然哭求,但是没有办法,你父亲还是把你悄悄的卖给了人家,换取了一百元。
可是好景不长,也印证了一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再次染上赌瘾,先后为了还债,把家里能够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后来还是被人家砍死了,就葬在后山,你爷爷和你奶奶一病不起,也先后的走了,你母亲便独自一人把你哥哥拉扯大,只是你哥哥那个时候已经十来岁了,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不成脾气,如今在村里也是偷鸡摸狗,不务正业,就连山下的镇子上都出名了。”
老村长也是一脸的无奈。
“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直没有想过要找回来吗?”
“找,上哪里找,你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出了这个村便不知道走哪一边。闺女,这件事,要怨就怨你那已经死了的老子吧,和你母亲没有关系的,这么多年来,春花过得也不好,你那哥哥动辄打骂。”
“老东西,早饭好了没有,听说家里来客人了。”院子外传来嚣张的叫骂声,一群顽童四散逃走。
“再爬老子家院墙,小心我爬你们家院墙,滚···”一连串的喝骂。
循声望去,一个吊儿郎当,头发乱糟糟的青年一步三摇的走进院子,当看见王一白和吴胜男的时候,一脸的谄媚,搓着手便走到王一白身前。
“两位贵客从何而来啊?”
“山外。”王一白皱眉。
老妇人在青年进院子的瞬间便已经失神,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似乎很是害怕。
“村口的车是你们的?”
“是。”
“能借我使使不?”
“你会?”王一白已经露出不耐了。
“狗剩,这可是贵客···”
“老东西,一边带着,小心我那天爬你闺女的窗口。”
“你敢,老子就和你拼命。”老村长显然也是动怒了,而且看得出狗剩似乎以前干过这件事。
“拼命?老子一把火烧了你全家。”狗剩露出一丝厉色。
再次转头,看着吴胜男,“这个妹子不错,可比镇上的那几个寡妇要俊俏多了,从哪里来啊,是不是看上我了,前来说媒的?”
一直压抑着的老妇人终于爆发了,上前便是一个耳光,直接打在狗剩的后脑上,“造孽啊,这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啊,当年为什么不把你卖了。”
狗剩被一巴掌打蒙了,很明显,太意外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想打便打,想骂便骂,怒气冲天,直接将老妇人剩下的一席话完全的过滤了。
只是一个错愕,回头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老妇人似乎也豁出去了,第一次和自己的儿子打成一团。
场面失控完全就是呼吸之间,余下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打出意料。
一直沉默的吴胜男从其屁股下的板凳,直接劈头盖脸的砸在狗剩的身上。场面彻底的失控了,只能听见杀猪般的嚎叫和惨叫。
老妇人在惊愕之中缓过神来,毫不犹豫的将狗剩拉在身后,甚至在慌乱之中硬是用后背承受了吴胜男的板凳击打,嘴角带血,齐整整的直接跪在吴胜男身前。
“别打了,他是你哥哥啊,别打了,娘求你了,别打了······”
不断的求饶,不断的磕头作揖。
王一白失神,吴胜男无力的扔下手中的板凳,双目之中是一片惨然,没有丝毫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