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下了夜班熬得脸都是绿的,像孤魂野鬼一般在田野里晃荡,意识处在一种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回到家里永远都是一碗凉面,或多或少,从不敢抱怨。虽然灶上有火,完全可以热在后灶或用碗扣住,但母亲就是把它放在桌上任其冷却,冬天凉的如冰,夏天还有苍蝇游泳溺死在碗里。有时吃完肚子特别的不舒服。自己热热吧一来困得不待子,二来母亲又说小梅矫情。
后来妹妹上班后,有时夜班正好一起,早饭就能沾妹妹的光吃口热乎的,饭总是在笼里热着,还有给现拌的凉菜。妹妹从不交家里一分钱。同样是女儿,小梅那时很不解很气愤为什么到自己这里母亲就这么不好了呢?人啊!五指伸出都不一般齐,即使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有喜恶。
现在的小梅已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不管她喜欢谁不喜欢谁,一日三餐都给他们吃上热乎乎的饭,即使身体不舒服煮方便面,她也没让孩子吃过冷饭,她太清楚冷饭进肚是什么感觉了。她舍不得孩子受委屈,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母亲就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二叶儿,胖胖的身材没有长出女人的秀气,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更是男人一样,脸倒是肉乎乎挺嫩的,白里透红,眼睛很漂亮,大眼睛长睫毛,水灵灵的。大五官,和她短小的身材不太配套。说话嗓门亮,笑的也响。听说话给人一种缺根筋不太聪明的感觉,其实是大智若愚,小算盘打得猴精猴精的,贪小,有用没用的只要没人看见,就往家里拿。也白,被人骂有时也无动于衷,嘻嘻一笑了事。
她在众女孩里岁数最大,成天愁嫁,相亲相了个没数。是利平的表姐,总爱把鬓角的头发用镊子弄成螺旋状,别看大手大脚特别会给人梳理发型,她若当个发型师一定不错。与人聊天总是憨憨傻傻一脸的娇羞状,小梅感觉有点做。说话大大咧咧,嘴上不占便宜,物质上占便宜,所以倒也不讨人厌。
大冬天结的婚,小梅作为伴娘和厂里所有的女孩站在路口等车来接,因为商讨礼钱大家吵闹了起来,有的主张一百有的主张五十。强势的香果把想出五十的英英挤在了墙角谩骂,香果以口才见长,骂人两小时都不带重复的。是那种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儿,俩薄嘴片儿一顿得不硬是把又羞又恼的英英和武丽气走了,结果礼钱还是定了五十元,她也只出了五十元。
等来等去等来了一辆呜呜响的警车,把众人吓了一跳,以为是谁犯了什么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结果是来接的车,平生第一次坐警车,结果是去吃请,真让人啼笑皆非。小梅就去了一天,第二天她有事,听说香果在婚礼上可活跃了,爱热闹的人到哪儿都寂寞不了。
婚后的二叶儿变得很可爱,总是羞红着脸很夸张的说结婚有多么多么的好,让女孩们一时都很憧憬和向往,不害羞的想嫁的不行,哪个少女不怀春啊?!可是在这荒郊野地,人都很少见,不容易啊。
古城那一班缺少一个人,韩厂长有意让香果到那个班去当班长,来征询小梅的意见并咨询一下香果有没有这个能力。小梅仔细揣摩之后给了韩厂长很中肯的建议,她觉得让二叶儿过去做班长的好。这个建议很出乎韩厂长的意料,“为什么是二叶儿?据我所知她工作很懒散,一点都不认真上心,让她开分馏塔,会不会很危险?”
看着韩厂长紧皱的眉头一脸的不可信赖,小梅笑了,“不会可以学吗?我们不也这样?让她表弟利平多跟几天,手把手地教没几天就学会了。至于工作积极性吗?我们班长的工资要高于她们一百元,她们多数人都是这样来混日子的,晚上每个小时纪录完得睡了,不像班长得随时注意每台机器的合作和运行情况,最多困极了请她们给盯一两个小时。只是她比较懒了些。
若让她当班长她不看在那多出的一百元,也得为自己的安全多费心那!这个倒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都是古城的回家有个伴也安全放心,把她一个人另开,夏天还好说,冬天那么晚太不安全,工人若发生什么意外对厂子也不好吧?至于香果嘛,她倒是一定能胜任得了,直接就能上手,我教过她很多次,她清楚每一个流程的操作。你是厂长决定还得你拿,你自己看着办吧!”
本来小梅说这话并无一点私心,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二叶儿真的当了班长了,把二叶儿意外的高兴的了不得。小梅却捅了马蜂窝了,香果怒气冲冲的如夜叉一般凶狠的站在小梅面前,两手叉腰,“听韩海对我说他这次是有意提拔我做班长的,却被你拦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我哪得罪你了?你做的还叫人事吗。。。”(难听的话就不写出来了)
这个韩厂长呀真是申公豹他妈,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大男人煽风点火的有意思吗?可是却搞得小梅哑口无言,囧的脸红到了脖根,怎么解释香果也不听,出口不逊,越骂越难听。不听拉倒,“情况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决定权也不在我这里,你也怪不得我头上,有本事你找韩厂长闹去。”说完小梅就不搭理香果的无理取闹了。
小梅也知道这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她们的关系比二叶儿要好得多,只恨那个碎嘴又存心不良的韩厂长,亏得自己还为他着想,他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树敌害自己吗?早知道不管多好,给自己惹这麻烦不说,这友谊也岌岌可危了。
在香果一再的怂恿下,老末也渐渐与小梅疏远了,最后她甚至被孤立了起来。以前来上班是件很高兴的事,现在这种局面令小梅都不想上班了。她也曾卑微自己以求和好,但是每次都碰一鼻子灰。把她们傲慢地了不得,眼睛都长的天上去了,一个个横虎似的,好像小梅对她们有多大的亏欠似的。不理就不理,要不是不舍得这份从小的友情,离了谁地球也照转。
过了年,开春了,天气依然很冷。小梅觉得为了这一点小事闹得这么僵也没意思,尤其天天见面。香果是要恨她一辈子了,老末和她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应该好缓解吧?她很开心的去老末家找她玩儿。都上午十点了老末还在炕上睡觉,看她来了,也没有要起的意思,上身戴个文胸露在被子外。
都是女的本也无所谓,可不久韩厂长来了,她依然毫不遮掩的露着。韩厂长把被子给她轻轻的往上拽了拽,她还不满意的又扯了下去,真不知廉耻。小梅很厌恶看到这样的情景,告辞回家了。她真不相信说话那么正经的老末行为却如此的不正经、不检点,这还是大姑娘该有的样子么?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本已打定要离开这个班的小梅,还是最后一次问老末在她和香果之间老末选谁,其实早有答案了,只是小梅不死心,老末是小梅长这么大唯一一个能在灵魂上交流的朋友,唯一有默契的知己,虽然她发现其实老末和自己有很多本质上的不同,但依然舍不得,这一选择也许以后再也不是朋友了。
韩厂长貌似很诚恳地征询小梅的意思,是继续想当班长呢还是当个普通工人?说是让选择其实没得选,小梅选择在小黄班做一名普通工人。小黄是老末的嫂子,成年人应该没什么是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