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严瑾芬近乎凄厉地一叫，喊出的声音连自己的耳朵都不敢相信。神情尴尬的严瑾芬依旧站在入门处不知所措。
“今天想做什么？”老太太漠视严瑾芬不稳定的情绪，合上看过一半的杂志，右手一把抱起安然趴在膝盖上的黑猫而后又轻轻地将其放到地面上。
“一个......”
“一个......茶杯。”严瑾芬定了定神，随口说出一个东西。
“先把拉坯机附近整理一下，然后去仓库选你需要用的陶土，不要拿太多，就拿你够用的就好，今天你自己做，我不教了。”
“好，我知道了。”
“噢，你顺便帮我拿点猫粮吧，从仓库回来的时候绕到厨房左边最下面的储物柜，倒点猫粮给阿宝吃。”
“好，好的。”严瑾芬一边解开绕在脖子上的围巾一边挽起袖子，匆匆走向仓库。
老太太重新将滑落到鼻梁上的金丝眼睛上抬，对着离开的严瑾芬背影摇了摇头。“执念过深，不是害了你便是害了他。”
严瑾芬并没有直接到仓库拿陶土，而是先去了厨房找到黑猫的猫粮。将看起来像是一颗颗咖啡豆的黑色猫粮哗啦啦地倒在猫盆里，严瑾芬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个猫盆，是她第一次受到老师表扬的作品。
原本像是鬣狗般嗅到艺术的气息而被吸引过来，但是由于多年未曾和美术打过交道，生锈的大脑和笨拙的双手始终无法创作出有形的作品。即使是看起来冷酷的老师也会表扬孩子们抱着随便玩耍的心态而做出来的陶器，说实话，严瑾芬有些丧气，在丧气之余更是觉得老师对自己过于严厉而有些生气，带着嫉妒的心态严瑾芬更是愈加勤快地来到陶艺教室。
逐渐找到感觉的严瑾芬渐渐开始能够掌握拉坯成型的技术，做出来的器皿相对比其他学员来说，成形的瓷器不仅厚度均匀且上釉的色彩图案也是学员中的精品。老师巡视的过程中满心期待得到表扬的严瑾芬几次落空，好不容易对重新拿起画笔的自信又在无视中摧毁入谷底。
在怀疑自己双手到底只剩下做面包的能力的时候，这个猫盆的出现拯救了严瑾芬跌落到谷底的心情。
老太太的黑猫是一只扁脸猫，严瑾芬好几次看到黑猫胸襟总是湿了一片，因为湿答答的毛黏在身上，黑猫总是带着不爽的神情抖动着身体在太阳下梳理猫毛。因为好奇而观察了一次黑猫的进食，发现原来黑猫因为脸平的缘故，喝水的时候只能一脸生无可恋地与水面平行，水顺着沾湿的下巴而流落到整个猫的胸襟。甚至在吃猫粮的时候，也是只能将脸埋到整个碗口里面，时常沾黏着猫粮和水的下巴容易产生细菌感染，严瑾芬产生了做一个符合猫体工学的猫盆的想法。
在下一次上课的时候，严瑾芬做出了一个猫盆，相对于普通的平底圆碗状的猫盆，严瑾芬所创作的猫盆是底座增高的斜面浅口状的猫盆。为了让扁脸猫的脸不再痛苦地埋进猫盆，斜面的设置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麻烦。花了好几次课的时间，严瑾芬很好地给猫盆上釉以后，终于满意地将其献给了老师。
仔细地观察着将目光凝住在白色猫盆的老师，严瑾芬心焦地等待老师的评价。
“好，很好。”老师将下滑的眼镜往上扶了一下。
“啊！谢谢老师！”严瑾芬双手在下腹紧紧地握着，欣喜地道谢。
“谢谢你帮阿宝做的猫盆，等烤制完成以后我能给它用吗？”
“当然可以！”
“嗯，继续修正吧，把底部的彩釉填好。”
望着很一般只上着白色釉的猫盆，严瑾芬迟疑了，但是又大胆地冒出一句：“明明我之前做得比现在还要好，为什么老师您从来不表扬我呢？”
“你之前的作品有为了谁而创做吗？只是一味地只想得到表扬而拼命拉坯和上色吧？没错，你上釉的图案都很精美。这个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比不上的，也许你之前有些美术的功底。”
“但是，这种出炉的陶器一点意义都没有，制作的人根本不懂陶艺的价值。你发现没有？来到这里的人虽然都没有你坚持，但是在转动拉坯机的过程中，只有你，严肃地当成一种竞争在进行，观察一下别人，你会发现，他们神情都很愉悦或者是平和的柑橘。如果是想凭借陶艺来认同自己的感觉，那么你来错了。但是如果是想为了使用瓷器的人而感到幸福，你要记住今天这种感觉。”
严瑾芬一怔，听着周围传开的嘻嘻哈哈扑哧声，看着互相取笑着别人作品的学员们，也看看脚边的黑猫。
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交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