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找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周围的人与物都与自己无关,他们像是道具,可以被随意的过滤掉,也可以被随意的复原,主人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让自己的思想蔓延,肆无忌惮的咀嚼自己的喜怒哀乐,可以毫不在乎周遭的潮起潮落花开花谢。当同一个城市里两个人因为同样的寻觅碰到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城市真小。
华夏娱乐唱片公司在顾天的领导下经营的越来越好。公司捧出来的歌手在外形和唱跳方面比较综合,再加上严格的培训和有效的推广,歌手的人气很高,唱片销售量自然高涨,口碑也很好,尤其是顾天回来之后又新挖掘的Lovely-girls组合、Smart-boys组合、Mans 组合、C-K Fashions(中韩潮流组合)、C-J Super(中日组合)。这些组合都比较顺应当下时尚潮流,他们或美丽的容颜兼甜美的声音、或英俊的外表兼具实力唱功、或成熟气息兼大叔魅惑、或美少女/花美男系列,这样一批老中少皆宜的组合俘获了大批音乐粉丝的耳膜。还有蒋研、俞笑等一批实力唱将,华夏在这样的阵容下蒸蒸日上。
这种后来居上的噱头让Super也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顾天的领导天分和发掘新人的眼光远远超过许多这个行业的人。他有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可以很快的看到一个人的创作能力、一个人的音乐灵魂,很快的了解到音乐世界里需要的特质以及市场需要什么样的声音。每年公司都会在人群中寻找天籁般的声音,他们通过选秀、个人推荐、地下星探式扫描等各种渠道来挖掘新人,然后通过培训、包装、市场推广将他们捧红,这样一股新势力形成公司强大的力量。公司还不惜本金广揽人才,很多颇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作曲家等纷纷涌向华夏,还有许多歌手艺人转向与华夏签约。他们的培训手段也多种多样,除了聘请高水准的导师一对一指导,还将部分学员送到国外去深造,更有自己的后勤学校,可谓声势浩大。
不过顾天的私人生活远不及一般高层人员的喧嚣和繁华。这应该和顾天的童年有着直接的关系吧。幼时的顾天家庭环境并不是很好。顾天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华夏还是处于起步阶段,父亲顾辉整日忙碌于唱片公司的发展,常常顾不得妻子阮静和孩子。那个时候Super已经是内地首屈一指的唱片公司,而华夏则面临着被吞并的风险,顾天常常能听到父亲一个人在阳台上来回踱步的回声,而母亲则是一个人偷偷的躲在房间里默默抽泣。
在他某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少了许多气息。厨房里没有热喷喷的饭香味,房间里少了母亲的香水味,大厅不再如往日整洁明朗。他大声的叫唤“妈妈,妈妈,你在哪儿?”传来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当他快速跑到阳台寻找最后一片希望时,看到的只有父亲没落的背影。而父亲很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归来。他轻轻的走到父亲身边,有孩子稚嫩的口气询问:“爸爸,妈妈呢?我饿了,妈妈怎么还没有 给我做饭?”
父亲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顾天无辜的眼神,一把搂住顾天,许久发出沉沉的声音,“孩子,我和你妈妈离婚了,她太累,是我对不起她,不要怪你妈妈”。顾天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的脖子上有股冰凉冰凉的潮湿。那个时候他对离婚还没有多大的概念,他一度认为母亲还会回来,并常常梦到母亲如往常一样调皮的推开房门在他的额头上亲吻。可是,他再也没见过母亲。
从那以后,顾天便沉默寡言,他和父亲之间基本没有什么沟通,他不知道怎么去发泄他那幼小心灵中的疼与痛,他把一切压在了心底里。读大学的时候,父亲的公司随着经济发展和市场需求逐渐好转。那个时候,父亲把他送到了美国,希望他在美国好好学习,有朝一日回来继承并发扬自己的心血。
倔强的顾天在美国一待就是六年,因为他发现离开父亲之后,自己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兼职、工作中,有时候忙碌让他忘记了所有他不想记忆的东西。然而父亲的噩耗还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以为消逝的痛如报复性地蔓延到全身,是比最初百倍千倍的痛。他责备自己的自私,懊恼自己的无情,恨自己的无知与冷漠。他怎么可以让父亲一直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痛?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痛强加给父亲?这是他脑海中对自己无法挥之即去的责问。
六年里,父亲给他寄过N封信,希望他回去看看,可是他却总以各种理由拒绝。他觉得自己就像隔离了一切一样,过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却安静舒服些的生活。可是父亲的突然去世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在逃避、在怯懦的忘怀,却忽略了世界上还有一个最爱他的人,他想后悔,却来不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这大概就是对普天之下所有儿女们最大的忠告吧。如今,努力把父亲一手创造的公司打理好,大概才是他能给父亲、给自己最大的安慰,起码这样会稍稍减轻自己内心沉重的负罪感。
闲暇的时候,顾天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游转于北京大大小小的唱片销售部。他会观察每个唱片销售公司的招牌,关注它们的销售业绩,观察它们的销售热门,有时候也会观察带着耳机试听入神的消费者。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工作控。
角落里,无人停下脚步的地方,顾天远远的看着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白色长裤的女孩正戴着耳机在静静的听着音乐。一头乌黑的长发,长长的睫毛,闭目的神态,高挺的鼻梁,淡红色的嘴唇,她靠在墙角,似乎周围没有别人,她那忘我的神态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她一个人的。顾天被这种胜似阳光的气息给吸引了,他慢慢的往前走,每走一步,他都觉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记忆里母亲模糊的长发、模糊的温和让他有着不知所措的感觉,他的每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深怕前面的女孩会突然消失、突然蒸发。走的越近,他的心便跳的越快,就在顾天快靠近女孩面前的时候,女孩睁开了眼。
女孩在恍惚中看到的人,一如滞留在上海的痛。那个人的身影、那个人的轮廓、那个人的神态、那个人的气息,让女孩变得恐慌。当顾天再走近的时候,女孩模糊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澈,“是他!”。与此同时,顾天跳跃的心也顿时悬在半空,“是她?”。
角落里的女孩,正是惠恩。在这个城市里,能够带给惠恩宁静的也许只有音乐和那不被打扰的清静。所以闲暇的时候,惠恩都会一个人游弋于小小的唱片销售部的角落中慢慢的静听。相比较大的唱片公司,她更喜欢这种隐藏在胡同院里的“小卖部”。地方不大,刚好适合,游人不多,刚好清净,这正合她意。而且别看这样的地方虽小,但唱片都很全,而且这里还会掩埋着很多不太好找的老唱片,它们随着岁月的流逝或许不再如当年战绩辉煌,但经典依在。
顾天收起了刚刚的回忆,朝着惠恩笑了笑,“原来你喜欢在这种场合听歌”。惠恩看了看顾天,把耳机拿下,将磁盘放回原处,停留在原地,用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袖。顾天看着被放回的磁盘,是陆婉的歌,当年红极一时的歌星。“我也挺喜欢她的歌声,沉醉迷离”,顾天依旧像是自顾自的说着。惠恩从侧面打量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心中空荡荡的。
“我们去喝杯咖啡吧”,顾天突然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也许只是想打发这会让人想起无尽往事的闲暇时光,也许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不管对方是谁,也许就是想喝一杯咖啡,在咖啡味中再琢磨方才的心跳。
听着的惠恩觉得很局促不安。近半年以来,除了与同事正常碰面,与左源正常擦身外,她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士一起这样站了这么久,她更没想到顾天竟然会邀请她去喝咖啡。她想拒绝,但又不知道采取什么样的手势或姿势去表达,她想离开,但又觉得自己无法离开的如此狼狈和怪异。
顾天看了看眼前沉默的惠恩,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抓着惠恩的手往外走。惠恩更是诧异的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他怎么能抓着我的手?他怎么可以抓着我的手!”。她想挣扎,却又无法摆脱这个男人的一双大手,她就像猫儿一样被他轻轻的拎起。她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内心不知道该怎么平静下来。重要的是,她竟然在她面前毫无反抗能力,除了乖乖的被他牵着走外,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