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套盆很快买回来了,哼一声也如实地付了款,呼伦么大和幺老五心里这才有了底。这事办的如此顺利,缘于蟾城的百姓家里都有郑记窑场的产品,盆、罐的这些日用品那家都不缺,现在正是日子紧吧的时候,有人出钱购买,也就都急着换钱了。
这一百套盆摆在窑场的仓库里,哼一声看着觉得不妥,这些盆如果上手细看,都是使用过的东西,没灰没尘的根本就不像新东西。于是他吩咐呼伦么大找来几个干活稳当的人,先把五十套盆装进陶窑里,然后封上窑门,在灶膛里填上柴禾,点燃后烧上一个时辰,等到产品凉后出窑。并且在陶窑旁平出一块空地来,埋了杆子,搭上棚子,把那重新出窑的盆摞到棚子里去,如果有人问这盆是怎么回事,就说是烧制出来的。第一窑盆出窑后再装第二窑,如此烧制。呼伦么大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连声允诺照办。
金姬很是惦记着窑场开工的事,一晃半个多月天过去了,到底是干的什么样了,她本想要亲自到窑场看一看,但是那种尘土飞扬的地方让她很打怵,自己虽然是没了皇后的身份,但是还有王太后的架呀,她在人前不能没有这个范。于是金姬就把一名侍卫叫到跟前,让他化装成百姓的模样到窑场去看个究竟。
总有两个时辰的功夫,那名侍卫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令金姬欣喜若狂的消息——窑场已经烧制出来一棚子的盆。金姬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想不对呀,像这种振奋人心的消息,哼一声早该屁颠屁颠的来禀报了,不为别的还为那几百两银子那。
金姬满怀激动让人传来了哼一声,还没有等到哼一声坐稳,金姬就忙不迭地说管家可真是沉得住气,都烧制出来产品了,怎么也没有来告诉我一声。金姬的话里虽然带着埋怨,但哼一声完全听得出那语气中的激动,于是他屏住呼吸回答说王太后不要多想,那些盆只不过是试制的产品,制作技术还不成熟,所以不敢来惊动王太后。金姬越听越高兴,说看你客气的,什么试制不试制的,你先拿三套盆来王宫,我明天就让人送去京城,让皇上看看地球不是离了谁就不转了。
哼一声心中忐忑,他回到窑场亲自挑选了四套盆让人装到独轮车上,亲自跟着推到了王宫,这一路他就在心里嘀咕,怎么样才能使王太后兑现那几百两银子那,要不然自己可就赔了。
金姬看到了黑乎乎的四套盆,急忙起身到了独轮车跟前,伸手拿起来一个三盆,一股灰尘立刻蓬散开来,金姬连忙用手遮住面部,放下三盆让推了出去。金姬的心里踏实了,不管怎么说看到了真东西,哼一声上前一步说王太后日后可以慢慢观看,我多装了一套盆来,就是要留着王宫里给王太后看的。
哼一声的这句话提醒了金姬,是呀人家已经烧制出来产品了,你的话得兑现了。于是金姬回到座位上,坐直了身板说管家呀,你以后就这么干,说着她让人去取来二百两银子端到哼一声面前,说我的许诺也一定兑现,你看这些银子不少吧。
哼一声也是过于激动的缘故,他看到那满满一盘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花了,从小到大也从未见到过这么多银子呀。金姬让人拿来一片包袱,哗啦一下子把银子倒了上面,说管家收起来吧。哼一声慌忙跪倒谢恩,叩头邦邦的声响连成一串,要不是金姬制止他都不知道要磕到什么时候。
走出王宫哼一声才长出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两条腿都打摽了,直到这时候他才感到自己的腿并没有毛病,赶紧加快了脚步,也不回窑场了,脚下一溜尘土飞扬,就回到了住处。
哼一声把那包银子重新捆扎了,外面再加了一层包袱系好,他躺在床上,心跳咕咚咕咚的,连他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越想越怕,他怕金姬忽然清醒了头脑,他怕忽然有侍卫来敲门,但是他又想到了早晚得有这一天,他知道金姬是个歹毒的女人,窑场恢复不了生产,有一天她终会变脸,当自己走上了不归之途的时候,再想什么也都晚了。他忽然坐起来,藏好了银子,他要到马厩里去看一看哪匹马合适他的坐骑,是否吃饱了肚子。
从马厩回来他就躺在了床上,他觉得这是一生中最长的一天,他在一刻一刻地挨着,血压都在升高着,他盼着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哼一声从马厩里牵出了坐骑,备好鞍辔,把包袱揹在身上,飞身上马,直奔了城门。守门的兵丁都认得管家大人,也没有人拦阻,哼一声是扬鞭打马就出城去了。
金姬打发人在车上装了三套盆送去京城请功,又是几天过去,也不见哼一声来禀报窑场的情况,金姬在心里怨恨,想这个管家也真是没出息,刚刚得了这一点银子就骄傲起来,但又一转念,这个哼一声脑子活,也许是又在施行着什么新的想法,于是她再让人到窑场去探听。这一次金姬得到的消息令她大吃一惊,去探听的人向她禀报说管家已经三天没到窑场来了。
金姬又让人传来呼伦么大和幺老五,一问才知道自从那天送了四套盆来王宫,哼一声就再也没有到窑场去过,金姬再问窑场烧制陶器的情况,两个人都回答说陶坯还没有做出来,怎么会烧制出陶器,金姬气急点指喝问二人那棚子里的盆是怎么回事,两人不敢隐瞒,只好会说是哼一声让他们到民间买来的。金姬再命人去问过守门的兵丁,回说三天前的黄昏看到王府管家独自一人骑马出城了。金姬气的几乎是肝肺俱裂,命人一顿棍棒将呼伦么大和幺老五打出王宫。并命人传来哈噶道宝要他追逃哼一声,哈噶道宝说已经三天时间,一匹快马早已经跑出了六百地开外,上哪追去?
金姬更为懊悔的是到京城送盆的车也已经追不回来了,如果皇上知道了实情,自己欺君之罪难逃……
最可怜的是那些窑工,呼伦么大和幺老五被打的遍体鳞伤,窑工们当然要要询问事由,两个人就说了实情,窑工们一听这回是完了,管事的拿着银子跑了,陶器烧制不出来朝廷是不会给工钱了。窑工们说我们柴也砍了,陶土也采挖了,陶泥也和了,干活得给工钱那,家里老婆孩子还在等米下锅那,一些人就央及呼伦么大和幺老五再到王宫去要工钱,呼伦么大说我地妈呀,我和老五这不是咋出的王宫那,要是再进去就一定是没命了。
窑工们一听场长和账房先生不肯去要工钱,就说那告示上写的明白来窑场上工,王宫里是要付工钱的,现在活计也干了,王府总是要讲道理吧,于是一合计就说我们豁出去了,大伙一起去王府要工钱。
一堆人拥到了王宫门前,侍卫当然是不让进去,窑工们说明了来意,要见东蟾王,侍卫进去禀报,东蟾王说这不是造反吗,一堆人在王宫前大呼小叫的,回去告诉窑工们,要工钱跟场长去要,让场长拿着产品来兑换工钱。
侍卫出来把东蟾王的话跟窑工们说了,窑工们不走,侍卫们说谁不走就按造反论处,窑工们没办法只好散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大家来窑场上工的时候,却找不到呼伦么大和幺老五了,原来两个人一看麻烦到了眼前,也连夜逃了,窑工们彻底寒心了,工钱是要不着了,只好恨恨地离开了窑场。
就在当天夜里郑记窑场小山似的柴禾垛忽然火起,因为都是木材,燃烧起来十分猛烈,噼噼啪啪的声响震耳欲聋,火光映红了整个蟾城,哈噶道宝调集了全体护城的兵丁来救火,但是烈焰冲天,半里地外都是炙烤难耐,人哪能上前,人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大火过后,郑记窑场已经是一片焦土。大火也烧尽了金姬的期望,她打发侍女们到其它的房间去了,独自在镜子前精心地化妆,然后穿上了最为华贵的衣服,戴上了珠宝首饰,她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忽然笑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袭上心头,她忽然想到了萧妃,对比之下她还是体面的。忽然镜子里出现了百合王后向她笑着,这自信的笑容比比咆哮更可怕,金姬忽然感到一生的荣誉成了万丈深渊,她伸手抓起镜子向地上摔去……金姬把丈二的白绫搭过房梁,在下面系了一个结,然后把头伸进去缠绕了一圈……
金姬自尽了,她在绝望中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至死金姬都不能理解她是如此高的智商,每件事都耗费了心血,想到当初和国师策划攻打蟾城的时候……现在得到东蟾国的愿望已经实现,但是令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如此悲惨的结局,她更不会想到的是人生是怎样的开始,怎样的结束,还有那一页不幸的历史,和金姬一同结束的还有东蟾国和蟾城。
六十一 考古发掘
十月中旬的时候,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了,在周所长的组织下,对古城遗址的发掘工作再次开始了。这一次周所长选取了古城遗址中间二十平方米的一块地方,进行首先挖掘。在周所长的指示下,挖掘出来的土就堆在坑的旁边,以便在发掘没有成果时进行回填。因为这是大面积的探掘,周所长在大面积上做了充分的准备。
和以前洛阳铲的探触一样,两米以内的深度没有收获,但是挖掘到了三米的时候,这是周所长指示的重点层域,也只是出土了一些零星的陶片和铁锅碎片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的价值。周所长又指示再向东扩展二十米,依然是一无所获。周所长只好指示把这四十平方的坑进行了回填,这一折腾十几天过去了,周所长着急了,因为东北地区十一月中旬就封冻了,距离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夜里十点钟,周所长还没有休息,他在灯下翻看着左一相整理的董奶奶讲的长篇闲话。按照古城遗址的规模分析,这篇闲话的内容百分之三十应该是真实的。这次考古发掘,就是要找出证据来解释这个传说,复原古城,复原这一地区的历史。可是现在的发掘进程,就像在黑屋子里摸东西一样,毫无方向。
古城遗址的北面和东面,都是连绵不断的沙丘,地理位置很高,南面地势平缓,但是仍以沙壤土为主,西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是较肥沃的灰沙土,一些村屯就依次分布在这个平原上。周所长已经咨询了自然地理专家,知道这个平原在古代曾是个面积很大的内陆湖泊,和松花江下游的洮儿河,霍林河,文牛格尺河相连接,这和闲话传说中的瀚海是相符合的。那么蟾城在瀚海的东端,也是和古城遗址相符。从地理位置来看,古城遗址两面环山,一面临水,都不适合作为交通要道与外界连接,只有南面地势平坦,适合与外界相沟通。按照惯例,古城的南部应该是比较繁华的地段,建筑也应该是重要的中心建筑。确定了这一构想之后,周所长改变了思路,把发掘的重点放在了古城遗址的南部。
不出所料,这次发掘在中部靠南的一处地段,在清理出三米深的土层后,发现了一处较大建筑的遗址,更为令人惊奇的是,这幢建筑前后都有九个石砌的桩基,侧面则是四个桩基,这也就是说,这栋建筑是先有举架,后建墙体的。这与当时中原的建筑方法相一致,而在长城以北的地方,建筑都是先磊墙后上梁的。在另一方面,九柱九梁的规格,也是中原地区皇家和王侯的府宅建筑规格,因为九在传统的概念中,是至高无上的数,普通人是不能享有的。根据这一建筑的规格,周所长判断这应该就是辽代王爷府的所在地。因此他要求对这一地段要进行详细的挖掘。
随着“咣啷”一声响,“诶呀!这是什么东西呀!”一个队员用铲子把一块坚硬的东西从土中剥落了出来。周所长过来把那块东西拿在了手上,从他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上,人们就可以断定这一定是一个重要的文物。原来这是半块屋脊瓦,这块瓦的厚度要比我们现在的屋瓦厚一倍,质量也很重。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块瓦蓝灰的颜色鲜亮如初,质地坚实,完全没有一般陶器粗糙、松散的感觉,但是它结实到什么程度,还有待于验证,现在周所长捧着它,就像是抱着一个三世单传的婴儿,哪里还敢去碰它。在继续发掘的过程中,又先后发掘出了四片屋瓦的残片,但是没有一件完整的屋瓦。在这一重点的区域内,只有两处房屋的建筑遗址和这五片屋瓦够得上文物的价值,除此之外,那些普通的陶片和一些朽木的残段,以及石碾、石磨,铁锨,?头等生活、生产工具、器物,都没有令人眼球放光的东西。
在接下来四十多天的发掘中,已经发掘出了古城墙和城门遗址,和大量的房屋遗址,并发掘出了三处陶窑遗址,其中西城门附近的一处陶窑,规模尤其宏伟,在其遗址中发掘出的陶器残片多达十几吨重,并出土了二十几件完好的罐、碗、盘等陶器,这些陶器虽然质量上乘,花纹精美,但是却没有一件和董奶奶闲话中郑家窑场的贡品相似,这让周所长和所有的考古队员都有些失望。
东北的雪来得早,十一月中旬的一场雪让大地换上了皑皑的冬装。周所长和几名队员绘制了古城遗址和其中几幢重要建筑的制图后,这次发掘工作就暂告结束了。
但是周所长对这次的发掘感到收获很少,在这么大的一处古城遗址上,竟没有发掘出一件有价值的完整器物,令人遗憾。他不甘心,于是又带着几名考古队员,在萧瑟的北风中,对那十几吨重的陶片再清理一遍。陶片和土已经掺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很大的土包。为了遮挡迎风飞扬的尘土,每个人都带了一个很大的口罩。周所长带着眼镜,呼出的热气从口罩的边沿窜上来,停留在眼镜上,不要一会的功夫,镜片上面就结了一层霜,周所长只好不断地拿下来擦拭。
就在他擦拭完眼镜刚戴上的时候,一块陶片忽然映入了视线,这是一片只有五厘米平方的不规则陶片,但与众不同的是它的颜色偏蓝。周所长急忙用铲子把它从土中剥离出来,当这片东西呈现在手掌中的时候,周所长的眼中立刻闪出了光芒,原来它竟然和丑碗有着相似的地方。其它的队员也过来参观,周所长告诉他们要仔细翻找,千万不要漏掉类似的陶片。
又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这十几吨的陶片再次被细细地翻找了一遍。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这一遍翻找竞找到了和丑碗质量相近的陶片五片,虽然没有一件完整的陶器,但从它们的形状不难分辨出,这些残片分别来自于碗、盘、盆等三种陶器,更为可贵的是,这五片陶片厚薄不一,烧制的质量程度也不同,这就说明它们不是来自同一窑的产品。从烧制的硬度来看,和那只丑碗还有很大的距离,但这五块陶器残片起码可以证明,丑碗和它们有着同一渊源,丑碗不是孤立的产品。
在回到文物所对屋脊瓦的残片进一步分析中发现,它们的质量相当坚硬,周所长把一片屋瓦的残片放在钻床上做钻孔实验,结果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高速旋转的纯钢钻头就报废了,而瓦片上只落了一个白点。这种结实的程度完全出乎了周所长和考古工作人员的预料,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么结实的陶制屋瓦。因此这几片屋瓦残片的烧制年代以及烧制窑体及燃料都成了不解之谜。
几片屋瓦的残片成了不解之谜,那么那五片陶器残片又如何呢?从残片的厚度和烧制质量分析表明,它们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层次,和丑碗不是同样的层次,但是它们同样也不属于普通的陶器层次,它们的烧制质量是同时出土的陶器残片的几倍或十几倍,这也说明这些陶器残片和那些普通的陶器残片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窑体,烧制的温度也是天壤之。
对于古城遗址的发掘,证明这里的确是一处古城遗址,并且是以陶器著称于世,这和民间的传说是相吻合的,但是既然是一座城池,为什么在辽代的史册中没有记载呢? 沧桑巨变,古城消亡,瀚海干涸,辽国也早已经成为了历史,只有东蟾国的传说,还仍然驻留在世世代代人们的心中。东蟾国的传说,能够全释的也只有民间的闲话。
在研讨会上周所长做了总结发言,他说考古工作就是追溯人类的文明,从古战场到丑碗、辽代陶鼎的发现,都使我激动不已,它们将改写这一地区的历史,使人们看到了一千多年前蟾城文化的辉煌。
考古工作是严谨的,来不得半点的虚假和拟造,正是这一点,许多的历史文物,给今天高度发达的科学带来了诸多的不解之谜。我们只有将这些不解之谜破解的时候,令人恍然大悟的成果,才会使历史迈开前进的步伐。
世上有许多的事情是未知的,当它们忽然从遥远的历史中走来,那种陌生的惊艳,往往令我们瞠目结舌。当它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大悟,原来,人类早已经在它的身后亦步亦趋。每当文物在我面前展现的时候,我都觉得面前是一片明亮之光,在那光明里我看到了先严们超凡的智慧、无畏的肝胆、是善良的渊源撑起了历史的风帆。考古使我们站在历史巨人的肩头,对前面的道路不再窥望,规律使我们心明眼亮,使我们的前行不再匍匐。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蟾城的考古使我们认识到人才的发现远比文物更重要,更具有历史的决定意义。
完结 谢谢各位读者的陪伴!野杨树2016。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