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蟾王靠金姬来辅佐靠得住吗?最起码的与东蟾王无二心是真的。可是金姬在王宫里想不出辅佐的良策来,如坐针毡,思来想去她还是要亲自考察东蟾国。为了避免再被拦截,她主动来找耶律混,金姬说皇儿,我单独出宫你是不能够放心,不如这样,你找来哈噶道宝和哼一声,共同合计个方案,我化装成一个乞丐沿街乞讨,这样不但能够看到东蟾国的现状,还可以了解一些百姓的实情,东蟾王说这不可以,日后人们如果都知道了我的母亲曾经是乞丐,我在东蟾国还能够抬起头来吗?金姬笑起来说傻小子,为娘也不过是化妆而已,就凭着你娘的能耐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成为乞丐。
东蟾王说服不了金姬,传来了哈噶道宝和哼一声,向他们说明了原由,他们说王太后为了治国安邦不惜作为乞丐,这种精神令人敬仰,虽然有失尊严,为了能够详尽地了解东蟾国,此一时的窘迫还是值得的,但是为了王太后的安全,也可以选派一些经验丰富的兵丁,化妆成百姓模样,跟随王太后左右,这样既可以万无一失。东蟾王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母亲已经表示同意,并且查访心切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再三嘱咐母亲说,娘亲可以试行一段路,如感到不妥立即返回,我派管家驱车接应。
金姬再次出宫,说是考察东蟾国,还不如说是出游蟾城,他觉得自己这一身乞丐的装束很有意思,就像上台演戏一般,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觉得还是有些不像,虽然是素服,但还是觉得庄重,加上几块补丁,又觉得不协调,于是她干脆让哼一声找来几身农家妇女的衣服,她拼凑了一身还算合体的穿了,又在镜子前去看,那种寒碜之状令自己都怵目惊心,金姬感到满意了,她在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别扭,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反之他倒觉得很是惬意,这是一种做了百姓的惬意,做了百姓的自由,还有为辅佐东蟾王尽力的自豪,这些感受在做皇后的时候是绝不会享受到的。
金姬挎着柳条篮子,里面一个豁牙子破碗,拄着一根榆木棍子,那条棍子连树皮也没有剥,逾是在粗糙中显出十分的寒碜来。金姬一步一颠地向前走着,尽量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她也是扔下四十奔五十的人,这个样子很容易做到。她一连到两个门前去哀求乞讨,大门就是死死地关着,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走动的声音,金姬哀求的口干舌燥,她搜肠刮肚地想着拜年话,可是门里依旧,她想真是哪一行都不容易,就连要饭都这么难,无奈之下她只好奔了下一家。
到了第三家的门前还不错,她依旧是哀求了半天,就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院子里有走动的声音,于是金姬又攒足了力气大声地哀求,大门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看上去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老翁上一眼下一样地打量着金姬,觉得这个中年的乞妇定不会做出打劫之事,就作出示意说你快到院子里来吧,金姬的脚刚刚踏进了门里,老翁就麻利地又把门关了,并上了插销。
老翁转过身来问金姬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来了这里。金姬就告诉他说我不是这里的人,只因为家境贫寒才到这里投奔亲戚,没想到那个亲戚家已经不知去向,又再也没有熟人,所以才来乞讨。老翁说即是这样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蒯瓢米来,我家也是没有隔夜的粮了。金姬一想这不行啊,这还什么情形都不知道那,看来这个老者还可以交流,说啥也不能再走了。于是金姬就说老人家,我还是昨天里吃的饭,肚子里空得很,浑身一点劲都没有,实在是走不动了,你即使是给了我米也是吃不上饭,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的身上还有一块铜钱,就给你,让我在你家吃一顿饭,喝口水可不可以?
那个老翁慌忙说怎么可以这样,那不成了乘火打劫吗,就和那些官兵一个样了。金姬一听老翁话里有话,就更加坚定了到屋里坐一坐的想法。于是就说这怎么是乘火打劫?实在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那个老翁听到金姬的话愣了一下,心说这个妇人的根底也不是一般,说话有根有派的,没有一定修养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个话来。于是老翁就依了金姬进到屋里来了。
进到屋里来,金姬看到这是一家子人都在,看样子是老汉的老伴、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共五口人,一家人看到是个要饭的妇人,脸上都很快地褪去了惧色,老汉对老伴说这个人已经是一天多没有吃饭了,我们也是都没有吃饭,你就和媳妇去做些粥来,再切些咸菜来就饭,我们一起对付一顿吧。
婆婆媳妇去做饭了,金姬就和老汉搭讪着话说,老人家我看你家老少都在,不知道以何谋生啊?听了金姬这般问话,老汉越是觉得这个妇人并非农家妇女,是呀农家妇女哪有这么文绉绉的,但是金姬并不觉得,她倒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皇后的架子。老汉虽然觉得金姬不像是农家妇女,但也绝不会想到这是昔日的皇后,王爷的母亲有这般模样出宫的吗?于是老汉长叹了一声说,哎——别提了,蟾城百姓本来是安详的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忽然发来了兵马,打开了蟾城,杀害了慈爱的王爷、王后,那些当官的抢劫了王宫后,兵丁们没有捞到实惠的,就潮水一般涌进了老百姓的家里,不管是什么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一律都抢,你要是稍有不满意的脸子,就会遭到杀戳,几天之内所有人家就被兵丁们洗劫一空了。自从蟾城被打开,街上到处都是兵丁,你迎面碰到就会被杀,要是害怕逃跑就更是在杀戳之列,所以每家的人,不论是大人孩子都终日地躲在家里,哪还敢到外面去做活计求生路。
金姬看到一家人的情形,知道老汉说的是实话,于是勉强喝了半碗粥之后,拿出来一块铜钱给老汉,老汉说什么都不要,他说只是喝了那么一点粥就要一块铜钱不合适,哪能乘人之危那,金姬说不是半碗粥的事,是救了我一条命,一块铜钱并不多,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还要再来感恩。
金姬走出门去,那个老汉捏着一块铜钱愣在那里,他的老伴走到跟前说,我怎么看这个妇人都不像是要饭的,她虽然是穿着寒碜,但是你看那细皮嫩肉的,哪像是经过风霜之人,再有你看那个言谈话语,举止行为,那明明是高贵之人才有的做派。老汉说我也是觉得蹊跷,现在蟾城血流遍地,那还会有人来光顾,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要饭的妇人来?
金姬走出院门,又回过头来看着这个院子,她需要对这里加深记忆,在以往做皇后的时候,她在心里对百姓不屑一顾,她不需要和这个群体加深联系,就连和这些人对话的可能也没有,现在她的心里忽然有了对这群人了解的愿望,为什么她还说不清楚,这个群体太大了,可以作为靠山吗?当然不是,她没有这个愿望,但是接近百姓的愿望是迫切的,走出皇宫的金姬感到孤独,尽管是做了王太后。
两个化了妆的兵丁已经在街上焦急地踱步,他们已经几次请示了哼一声,要求到那个院子里去一探究竟,哼一声说你们只到门前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如果里面没有异样的声音还是不要进院子好。两个兵丁照办,但是时间越来越长,王太后还没有开门出来,他们焦急起来,他们当然不是考虑王太后的意图,而是她的安全,一旦出了问题还了得,东蟾王岂能放过他们。
现在王太后又走在了街上,但是这些已经化妆的兵丁不能上前,只能是远远地跟着,但是心里的一块石头已经落了地。金姬又到几家去叫门,都没有人出来,她已经感到了疲劳,两条腿有些发酸,重要的是在心里感到累了,她尝到了下贱的滋味。她在心里忽然产生了怨气,并且在迅速地膨胀着,这怨气不知道是产生于那些曾经抢掠的兵丁,还是闭门不出的百姓,金姬心里的无名之火一片惆怅。
金姬在路边坐下来,他感到两条腿灌铅了一般,已经迈不动步了,她的身子累了,心更累了。两名兵丁看到王太后坐了下来,急忙走到跟前假装搭讪的样子,小声地说王太后上轿回宫吧?金姬说我倒是想回宫的,但是还有个地方没有去,这是必去的地方。两个兵丁不敢问去哪里,但是金姬在心里清楚,那个地方就是郑记窑场——生产五彩陶器的地方,她要看一看那里究竟是怎样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