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完铺盖,已是深夜了,侍书们都呼起了轻轻的鼾声,贞珂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脑海里反复涌现着银奴那不舍的眼神,不禁偷偷躲在被子里啜泣。
忽的,她听见小石子砸在窗棂上的声音,忙睁开眼,隐约看见个人影站在窗下,遂警觉的问:“是谁?”
“贞侍书,是我!”这声音一听便是兰宣仪兰予,贞珂便起身下床给她开门。
兰予装束有些奇怪,平日她总是穿芍药花或是鹅黄色的衫子,今日却着一件紫薇色深衣,脸上还带着面纱,一时竟叫贞珂没认出来。
“为何宣仪戴着面纱?有什么事着人吩咐就成,怎么亲自来了?”贞珂一面说一面披上外衫罩住里衣,恭敬的站在一旁。
“嗨,晨起的时候起了藓,所以才拿面纱遮上的。”兰予说完拿出一瓶小药膏,“你今日跑去劝架,把额头给磕成这样,银奴那小子有医员看视,你却没给一起看看,是她们疏忽了。这不,我拿些药给你,不然留了疤就难看了!”兰予这番话,说得贞珂差点哭出来,她今日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又是愤恨又是伤心,而自己受伤竟然只有兰宣仪一人惦记着,就连赵承仪也只顾着银奴,根本想不起她一个小小侍书。
“兰宣仪——”贞珂带着哭腔,似是有满肚子的苦水要倾诉,兰予便说:“叫我姐姐罢,没人的时候听着亲热些。”
“兰姐姐,我的伤倒是不打紧的,只是我真的是可怜银奴,可赵承仪就是不让我找公主评理,我心里难受~”贞珂忍不住落泪,兰予点点头,牵起贞珂的手说:“赵承仪素来和我关系亲近,我知道她不是有心要针对你,所以劝她不要疾声厉色,恐寒你的心,可……哎……依我说,与你议亲的那人是真与你不相干的,但是赵承仪护主心切,姐姐有心拦却拦不住啊!为了保全公主殿下,望你能收住对银奴的心思,谅解赵承仪的苦心。”贞珂一听,面上就冷了几分,手从赵梨的手里滑了出来。
原来她这样的人就不配喜欢银奴,她可以被随意诋毁,公主殿下却万万不能有意外。
同样是命,这世间竟如此不公!
兰予见贞珂失落,立马俯下身道:“你若心里有气,那姐姐便代为赔罪!”
“兰姐姐!与你又不相干,为何给我赔罪?!快起来吧!”贞珂慌忙搀她,兰予顺着握紧她的手,十分窝心的说:“咱们都是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在这深宫里,我虽现管麒麟殿,但你凡事有什么不如意的,告诉我也是一样,好歹可以一起分担,有个说话的人。你母亲若是知道你在宫中日子过得不舒坦,怕是吃不好睡不下。”贞珂眼睛又红了,垂头轻点,慢慢软了脾气。
“所以听姐姐的,少和赵承仪犟,嗯?!赵承仪总揽殿下的事务,难免有不周到之处,你就多担待些。日后但凡何事,都可与我说,不必告诉旁人,免得招致口舌,姐姐亲自帮你调解,你觉得可好?”兰予慢慢引导着贞珂的情绪,说话缓声细气,甚是温柔,真像亲姐姐一样暖心。
贞珂抹了把眼泪点点头,突然疑惑的问:“姐姐,你为何会跟赵承仪关系亲近?在我看,她为人差你好几道!”
“不许这么说!”兰予佯怒,“我跟赵梨是从进宫就在一块儿,就是人不好也不能弃的,不然便是背信忘义,良心怎么过的去呢?”话是说完了,表情却渐渐沉重起来,也不似方才那样热情了,像是走神想起了什么。
贞珂笑着捏紧兰予的手,“兰姐姐,你人真好,珂儿能遇到姐姐真是修来的福气!若能跟姐姐一处服侍就好了...”
“傻丫头,别想那么多了,在漪澜殿好生待着,自然有你的好处,你且安心睡吧!”
“嗯!”
送走兰予,贞珂想着日后也有帮衬的人了,心内颇为安稳的睡下。
而兰予则只身穿过斑竹密林,因着团团月色,看不清人影,才不过一会儿,就没见了人,也不知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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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吱呀呀地被人打开,赵梨知道是兰予回来,忙问:“怎么样,她没记恨上我吧?你跟她说清楚了吗?”兰予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她不过多大呢,没什么别扭好闹的!我都告诉她了,你今日厉言吓唬,是为了给她提个醒,不叫她一着走错后悔莫及,她听了便依了,也没说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我怕她不明白我的心意,白白让我做了坏人。”赵梨放心的笑笑,同兰予一起躺上床,她看着兰予叠好那件紫薇色深衣,打趣说:“姐姐老穿我的衣服,小心我明儿去穿姐姐那套头面玩!”
兰予摇头笑道,“我才不稀罕呢,都借你穿着玩!这样可好?睡吧,夜深了。”
“嗯。”赵梨甜笑答应,不一会儿就沉沉入睡,黑夜里却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深深暗紫,无法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