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回、两青年婉转论谈国家事,大总管悬赏询问私底情(3)
到了沧州碧清成衣厂,叶碧菡让小菲陪郑清苑在卧室小客厅小坐,她在办公室把李义军、齐厂长、马征等人找来,解决一下手头的事情。
郑清苑见小菲拘谨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微微一笑:“你叫小菲?”
小菲挽着手帕:“是。”小菲给郑清苑斟上上好的毛尖。
“芳菲的菲吗?”
“嗯。小芳是我的堂姐。都是老爷夫人赐的名字”
“好像你识字?”
“跟了碧夫人两年才学点,一是丫头笨拙,二是没功夫。只认识老爷、碧夫人、小少爷、小姐的名讳。”
郑清苑语重心长极富耐心地道:“小菲,得识字啊,这个世界不会总这个样子的,我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先进,到时候,睁眼瞎什么也做不成的!”
小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郑清苑突然关心起小菲的身世及家境:“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怎么到的刘府当丫头的呢,能和大哥哥说说吗?”
小菲犹豫了一下:“刘府到我家逼债,我家不但没有钱,就是爷爷病在床上,都没钱看病,他们就让我顶债。碧夫人就是好人,不但给我工钱,还给了爷爷下葬的钱。在刘府,我遇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堂姐,小芳。小芳姐自六七岁就跟碧夫人了,不但识字,还什么都懂。对了,她就是李经理的媳妇。”
“噢!”郑清苑若有所思。他端起毛尖闻了闻,清香扑鼻。
“对了。”小菲又道:“李经理不但是碧夫人的救命恩人、干哥哥,还是老爷的盟弟呢!”
“噢!”郑清苑不禁是若有所思,而且是极其感兴趣:“你仔细说说!”
临近中午,叶碧菡让李义军、郑清苑先去夏风饭庄,定下二楼牡丹包间,她言道要去查一下身体,顺便接薛本华一起聚聚。
约一刻钟,叶碧菡和薛本华来到楼上牡丹间。郑李两人忙见礼。
“义军哥就不用介绍了。这是郑清苑,是学斋哥的妻弟,刚刚从北平师范毕业回来,在沧州中学任教。这位是薛氏医院的薛本华院长。”
“薛院长,您好!”
“清苑贤弟,您好!”
李义军忙道:“都请坐吧,小二,点菜。几位,想吃什么,不要客气,我来做东!”
“唉,还是我来吧。”薛本华笑道:“我欠了叶夫人好长时间的情了,该还了。不然,不显得薛某太小气了,呵呵!”
“老规矩,还是吃大户吧!薛兄啊,你的还是留着救死扶伤吧,呵呵!”
“就是!”郑清苑笑道:“还是吃姐姐的吧,她高兴!”
尽夏风饭庄所能,叶碧菡点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直让薛本华暗暗咂舌。
“清苑弟弟,你在学校里教哪一门课程啊!”席间,叶碧菡问道。
“打刚才在厂里,你就这么称呼人家。”李义军笑道:“我看啊,他比你还大呢!”
“不就大一岁吗!”叶碧菡头一歪:“再说了,论起清夫人哪儿,他叫我姐姐还有错啊?!”
“没关系,比称碧夫人,不是更随和亲近吗?”郑清苑笑了:“回姐姐话,我是教国语的。”
“噢!教国语的都是高材生。”薛本华由衷地夸赞。
“哪里。”郑清苑表情语气都相当谦逊:“国学博大精深,非毕生精力难精研之一二,就连日本侵略者都极其推崇祖国的灿烂文明。”
“嗯。”薛本华颇为感慨:“小日本都占了我国什么地方?”
“东北外,各大城市几乎都驻有日军。日军昭然若揭的侵略行径和丧心病狂的屠夫行为,中日之大战是迟早的事儿!”
李义军不解地、激愤地问:“那为什么现在不打呢,非等国土丧失殆尽亡国亡种时再打吗?”
郑清苑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么,只有去问窝里斗的无能政府了!”
叶碧菡素有巾帼须眉的风范,她一听深有同感:“就说是啊!大清亡了十六年了,我们的国民政府还这么争来争去、斗来斗去,你说,有谁来领导打小日本啊?!”
郑清苑稳稳地坐了下来,好像不经意地问两位:“知道共产dang吗?”
李义军摇摇头,薛本华点点头。
“听说过。”叶碧菡皱了一下秀美:“政府说他们不是乱党吗?”
“呵呵,大清不也说国民党是乱党吗?”郑清苑想了想,怎样才能通俗易懂地阐述:“据我所知,共产dang成立六年来,始终如一的倡导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殖民主义,以消灭剥削压迫为主要宗旨,提倡平等民主自由。所以说,抗击日寇将是而且正在振臂高呼的口号和即将践行的即时方针,共产dang是真正的革命党!”
叶碧菡听着不断点头。
李义军似懂非懂:“你简单的说,共产dang除了抵御外侮,主要是干什么的。”
薛本华接道:“据我所知,就平民而言,就是,耕者有其田,工者有其业,再也没有地主老财、大资本家,更没有独裁政府;新的政府将忠实的履行民意,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民主的、富强的、强大的国家;最终实现全人类的解放、和平和共同富裕。”
“我只知道有这么个党,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她还有这么无私、这么远大、这么宏伟的目标。”叶碧菡半信半疑:“你说这不是比推倒大清还难吗,能实现吗?”
郑清苑没直接回答:“历史上成功的起义,有多少次是依靠穷苦大众的齐心协力啊!而且共产dang倡导的不只是改朝换代,而是从根本上推翻封建统治,建立一个人人当家作主的国家,而不是推翻一个王朝。”
“嗯,”李义军思忖道:“四万万同胞中有九成是贫民,力量可谓不小,看来,共产dang目标不但准确,决策也很英明。喝酒!”
叶碧菡放下酒杯,忽问:“还有,你说的革命,革谁的命,包括刘府吗?包括我吗?”
郑清苑一笑,坚定地说道:“地主阶级当然包括刘府,也包括姐姐你!”见叶碧菡神色紧张和尴尬,又道:“每个阶层的人,每个党派的人,不都是一个思想,更不是一种心肠。国民党、共产dang中地主出身的人大有人在啊!能说万千个地主俱是顽固的反动的吗?刘府的老爷不是还减租五成呢吗?”
“那是我的主张!老夫人因为这个,对我恨之入骨。”叶碧菡冷笑一声:“我早就有预感,发家还得靠工商业啊,一味盘剥佃户总觉得是伤天害理行为。马领芳不就是因为这个,出了人命,吃了官司吗?我看啊,革命党来了,就不是吃官司那么简单了!我啊,早些抽身,开我的公司,我不亏欠工人的工钱,还能反动到哪儿去!”
“哈哈哈!”薛本华轻松地一笑:“叶夫人,您就是一个成功的开明的资本家,知道吗?到哪一朝、那一代都需要您这样的资本投资者的。”
“不说了,喝酒!”叶碧菡说完带头喝了一杯六和盛。她见两人都喝了,她笑眯眯地问郑清苑:“弟弟,你懂得这么多,你是不是共产dang啊?!”
“我倒是见过不少共产dang人。姐姐,这可不是随便说的啊!”郑清苑严肃地小声道:“上海、北京等地杀了多少共产dang啊!”
“薛兄呢,我看您也知之甚多啊!”
薛本华严肃地说道:“我也见过不少共产dang人,但是,我不是。”
“莫谈国事。”李义军举杯:“喝酒,喝酒!”
沧县中学是个拥有30个教学班的规模寄宿制学校,校园虽说苍凉,但是学习气氛颇浓。夕阳西照,晚风里裹着白昼的余温,让人感到温熨怡人。蝉在树梢振翅鸣唱,鸟在枝头咿呀呢哝。校园各个角落的阴凉处,随处可见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正发奋读书的学子身影。
郑清苑从夏风饭庄回来,一进校门,一个教师打扮的年轻女子来到面前,两手放在胸前摆弄着,以掩饰内心的羞涩:
“郑老师,回去好几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