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两双恩爱情侣终于婚配,一对路窄冤家竟成恋人(4)
参加寿宴的人大多数是普通士吏和工商学兵,见此场面也望而生卑,放下礼金,客气两声,一走了之。再就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蓝衫百姓,听说薛院长夫人寿庆,也来表示心意,虽在来时刻意打扮一番,但仍是旧衫敝履。虽是祝寿,倒不如说是诚心诚意来对薛本华表示感谢救命之恩或医病之援,哪里敢在此停留片刻呢!礼金也就是几十个大子或一两块大洋,更多的是花布、鸡蛋、香油、红枣等物。
刚要开宴,姗姗来迟的刘文兴夫妇和李义军一路面,薛本华即刻面露笑颜,率花逢春上前相迎,在嘈杂声中,主宾寒暄介绍已毕,一身绛红色露背西裙的花逢春听说这就是薛本华的好友叶碧菡,心中不觉产生一丝酸意,过来拉住叶碧菡的手:
“早闻刘夫人大名,逢春恨难识芳容。刚才我和本华还念叨,请不到您呢,今日妹妹能百忙中来为老姐姐涉足贱地,无疑是逢春夫妇三生有幸,寒舍蓬荜生辉啊!”
“嫂夫人过谦了!”叶碧菡一笑,并没有口称姐姐:“呵呵,你们看啊,这盛大的筵宴像是寒舍吗?倒是在这暑浪热涛中显得凉爽得紧啊,呵呵!我还是先去那边看看吧!”随即点点头,向左侧墙边的账台走去。
所谓帐台就是两张八仙桌子,有四个人在记账,两个人在收银而已。众位高朋乡友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嘀咕一番,竟跟随叶碧涵向帐台走来,四个账房同时起立,叶碧菡笑问:
“礼金最多的是多少?”
“这个我们印象最清楚了,赵老板的!”一个账房回道:“200大洋!”
“你写,刘文兴,大洋400!”叶碧菡吩咐。
账房一伸舌头,忙坐下写好礼单。刘文兴随即掏出两张200元的银票放到桌上。
“再写,碧清公司经理李义军,大洋100!”
一旁刚刚过来的薛本华笑了:“碧菡,就别再写了!”
“刚才是我们个人的,这个是军哥公司的。”叶碧菡掏出一个字条,放到薛本华手中,笑道:“这个我可不掏现洋了,没带那么多啊,这个顶了,可以吗?”
薛本华打开字条一看,刚要说什么,叶碧菡拦住他,说道:“我很小气的,有帐总是记在心上,这下好了,两清了!”
“这、这、这就叫清了吗?”薛本华嗫嚅道。
“本华兄,今日真是不巧,我们有急事要火速进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就是。”刘文兴过来握住薛本华的手道:“就让义军盟弟代替我们吧,希望不要挑小弟的理才是啊!”
“怎么,这就走啊!”花逢春忙拉着叶碧菡的手道:“有什么急事,不吃了饭再赶路呢?”
“呵呵,哪有上一份礼三人大吃的道理呢!”叶碧菡笑了:“嫂夫人,你我后会有期好吗,我真是有急事。嫂夫人,”她转脸向薛本华:“本华兄,碧菡告辞!”
包括唐绍安、赵彦才、洪道遵在内的嘉宾齐送刘文兴夫妇到府门外,看着两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后才纷纷回到席间。
宴席开始后,花逢春这才抽空问薛本华:“什么字条啊,顶一百大洋?”
薛本华拿出来,交给她:“我啊,总是周转无虞,欠了人家两年了,每逢想起就想还,可是没钱,有了钱就想多进些药,就忘了!”
“她对你还真是情谊有加啊,这就叫还了吗?”花逢春不无醋意地道:“你早说啊,我就是让你少进点药,也得还了她的!”
“实际上我也还过的,人家说不急吗!”薛本华道。
花逢春自嘲道:“哼,若是在我津门的娘家,我也是财大气粗的人!”剜了一眼丈夫:“嫁了你,开了这家医院后,我就人穷志短了!”
老胡的车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津门,叶碧菡引领着小车直奔二伯父府上。
这是一个法式风格的三层小洋楼,在天津卫属于前三十名的建筑。门卫认得是叶碧菡的车,打开花铁门放行。叶碧菡带领刘文兴诗雨来到楼下,让门房向上通报。不多时,门房对叶碧菡恭敬地请道:“二小姐姑爷有请!”三人上楼来到二层中间大客厅,叶老夫人早站在门口等候,叶碧菡进的门来,亲切地上和伯母拥在一起:
“伯母,您老好啊!”
“好好!让我看看碧菡,半年不见,胖些了,也更有风韵了,呵呵!”
“伯母,您是说我老了吧,呵呵!”叶碧菡笑道。
“二丫头喂!”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嗔道:“竟是胡说,你老了,我不就该埋了吗,呵呵!”
二伯父站起来对娘俩笑道:“还不让孩子坐下说话,唠唠叨叨的!”
二伯父叶元鸿,字逸飞,约六十多岁的样子。方脸阔口,面色红润,须发略有花白,体格健硕,中气十足。上身着月色府绸短袖汗衫,下身穿藏蓝长裤,足穿一双家做布鞋,左手拄着一根茶色文明棍,右手中一对钢胆吱吱作响。
叶碧菡这才给伯父施礼:“伯父一向可好!”
“嗯,好!”叶元鸿遂看向一旁的刘文兴:“这位是——”
刘文兴这才有机会答话,他抻了抻西服后深深一躬:“小婿刘文兴,给二老问安!”
“噢!幸会幸会,早就听说过,今日咱爷俩才得相见啊!”叶元鸿举手扩胸:“嗯嗯,还算硬实,哈哈,六十岁的人了啊,你看像吗,哈哈哈!”
叶碧菡深知伯父性格开朗,所以赶忙附和:“就是吗,也就是三十多岁吧!”
“傻丫头,那不是比你才大几岁吗,呵呵!”老夫人点指着叶碧菡额头。随即吩咐下人:“上茶!你俩快坐啊,这是你们的家啊!”
“不像三十多,也像四十多的!”叶元鸿冲夫人笑道:“谁像你啊,就像六十多赛的!”
赛的,天津话,似得。
“老东西,孩子面前还不注意点儿!”老夫人转向叶碧菡,把凉茶递到他们两人手上,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侄女刚到啊。实话说,以往看望二老,都是等忙完了,不恭啊,今天特地先来拜望二老。”叶碧菡吩咐诗雨和老胡:“把礼物呈上。”
两人呈上一身西欧进口的高档西服、一件碧清制作的精品丝质旗袍、两听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一箱茅台。叶碧菡拿起旗袍就在伯母身上比试:“伯母,试试看,咋样,不行的话,侄女好改啊!”
“我们碧菡就是有能为啊,不用试了,我相信你的眼力,呵呵!”
叶碧菡也深知伯父家家境豪富,没有什么他们稀罕的东西,缺的就是个孝顺二字。忙站起身:“不行,今天必须穿上让碧菡瞧瞧!”拉起老夫人去了卧室。
叶元鸿不无关切地问道:“文兴啊,生意还好吗?”
刘文兴谦逊道:“还好吧,多数是碧菡在经营,我吗,就是一个甩手掌柜的!”
“唉,都是我弟家的女儿啊!”叶元鸿慨叹:“碧莲就碌碌无为,我的碧荷就游戏人生!”
刘文兴忙道:“伯父何苦为此烦恼,你不是还有三个公子吗,女儿家家的,还是相夫教子的好啊!”
“事业与家庭有时就是矛盾。我的家业假若是一百,我能发展到一百五;给了我的三个儿子,就都成了三十三,休说发展到一百五,就是发展到一百也是路漫漫啊!”叶元鸿长叹一声,好像看到自己的事业土崩瓦解一般。
刘文兴安慰道:“会发展成三个一百五的!”
叶元鸿没接他的话头,自顾自道:“可是,到时候不分行吗?儿多无益啊!”他大摇其头:“你现在有几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