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只听见寿康宫的偏殿房间内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咳嗽声,灯光昏暗,床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几分憔悴。
小桃端着一碗白粥坐在床榻边,“小姐,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云以凝一点一点吃着小桃吹凉的白粥,她淡淡地摇摇头“我没事。”
忽然门外会有人敲门,小桃放下瓷碗,向门走去。
门外的人让小桃大吃一惊,她连忙行礼,“参、参加皇上。”
云以凝听到小桃的言语,她也连忙坐了起来,穿上绣鞋,站了起来。“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有何事?皇上政务繁忙,何不早些休息吗?”
百里延泽看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的脚步似乎还有些虚浮,他走到她身边,“朕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这会儿也还不晚。你生病了?”
“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感冒了。”
云以凝嗓子里有些痒痒,她又咳嗽两声。
只是云以凝还是不擅长撒谎,她神色之间的不自然被百里延泽看得清楚。
“小桃,你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回皇上,小姐确实是感冒了。”
她这感冒也是得的窝囊,今天下午钱澜趁着太后出宫礼佛的工夫,到宫里来求她,让她回去劝劝云义天,可是求人还是一副贵夫人的做派,她和她自然是两句不对盘,结果没注意,就被钱澜那个小人给硬生生的泼了一盆凉水。
她本来今日身子就非常乏力,被钱澜这么一浇,她是预料之中的感冒了。
当然了,她也没示弱,当时就把钱澜推到外面的池子里了。她还记得钱澜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挂着两根水中浮草,虽然狼狈不堪,可是钱澜口中还不断叫嚣,“我看你还能活多久!”
呵?她这么年轻,要死也是钱澜这个老女人先死。一句话,呛得钱澜又被灌了几口池水。
“凝儿,你在想什么?”
“恩?没有呀。小桃,快给皇上端茶。”
“诶,小桃呢?”
“刚刚你在出神的时候,朕让她去找太医了。”
云以凝微微笑着,掩饰着被识破的尴尬。“啊?哦。。。呵呵,皇上,你坐,你坐。”
“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
云以凝老实的点点头,小桃不在,那她得亲手给皇上倒茶。她刚伸出手,结果就被双温热的大掌给握住。
“凝儿,今天下午朕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云以凝愣了愣,不过她却还是忙着想把手从百里延泽的大掌中解脱出来,可是他握得太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皇上,你先放开我好吗?”
“你先回答朕。”
“你要听实话吗?”
百里延泽的黑眸盯着她的脸,似乎要将她探个究竟,但他却没有说话。
云以凝无奈,她停止了挣扎,反而放慢了语速,“皇上,凝儿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如果我真的答应成为后妃,那就是欺君。因为,欺骗情感比说谎还要恶劣。”
百里延泽站了起来,他高大修长的身材在她娇小的身躯面前,显得那么有压迫感,“你现在对朕没有男女之情没关系,只要答应朕,朕会让你爱上朕的。”
云以凝摇摇头,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皇上,这后宫万千佳丽,每天无时无刻都在等待皇上的大驾。而那些佳丽的情感才是不应被辜负的,因为你在她们的眼里,就是唯一。你又何必花时间在我身上呢?”
百里延泽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是云以凝只有一个不是吗?朕只愿意花时间在你身上。而且朕相信让你爱上朕,这时间不会太久,所以朕很有耐心。”
云以凝被他揶得无话,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不会的。”
听完她的回答,百里延泽很明显有些生气,他的大掌钳住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牢牢地固定在他面前。他似乎想要问个彻底,为什么不会爱上他?还是说要爱上他所需要的时间不会短?
“皇上,陈太医来了。”
小桃不小心地冒然闯入,却让云以凝舒了口气,因为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跟他说。他是皇上,她再拒绝他,也要把握说话的分寸。可是无论她怎么婉拒,他都坚定异常。
她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你先放开我吧,我不太舒服。”
百里延泽虽然想跟她说个清楚,可是却不想将她逼得太紧。他还是放下了手。
“让太医进来。”
“是。”小桃连忙叫太医进来。
云以凝坐在太师椅上,她将手臂放在了木桌上,让太医给她把脉。
“太医,我应该是感冒了,身子有些乏力,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陈太医把了脉,脸上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不过他又诚实地点点头,“无大碍。”
这么晚了,皇上还在云大小姐的闺房里,又亲自传令让他给云大小姐看病,而且云大小姐又在宫里住了这么久,是不是。。。 。。。
“皇上,臣把了把云大小姐的脉,云大小姐的脉倒是很像喜脉。云大小姐应该是怀孕了,只是现在喜脉还不稳,但是这是有喜初期的正常现象,云大小姐也不必担心。”
陈太医的一番话,震惊了在场的三个人。
百里延泽的脸庞像是乌云密布,一张俊脸黑得吓人,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可以清晰的看出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滚!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朕要了你的脑袋!”
陈太医吓得腿肚子都哆嗦,皇上这情绪转变的也太快了,他还没见过皇上这么生气过,吓得他心肝儿都在颤抖,“臣遵命。”
云以凝更是震惊,她忘了身边的一切,她只是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眼睛,垂下头默默看着自己的肚子,这。。。这里面有她和东方辰烨的孩子吗?只是一晚,还是她完全不记得的一晚,他的种就在自己的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谁的孩子?”
他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蕴含着暴怒的前兆。
她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用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真神奇,她的肚子里是有一个小宝宝在慢慢成长吗?
她的沉默和身上突然笼罩起来的母性气息让他更是怒不可遏,“朕问你这是谁的孩子!!”
他像一只失控狂躁的雄狮,吼道她耳膜都痛,她抬起头,淡淡说道:“这是我的孩子。”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你是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迟迟不肯答应朕?”
云以凝摇摇头,“不,我也是才知道。不过,就算没有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答应的。”
“那你就是因为心上人是吗?他是谁?”
云以凝没有说话,她和谁在一起轮不到谁来大声质问她,她也没有必要交代。
“怎么不说话了?你的心上人呢?他在哪儿呢?你都怀了他的野种,他怎么不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是说你是被人骗了身?是不是和清河王一样不要你了?而且朕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百里延泽忍住心撕裂般的疼痛,他口是心非的说着伤人的话。
一连串的问话让云以凝懒得回应,可是又一句话却让她情绪激动,“我的孩子不是野种!”
云以凝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冷嘲热讽,可是她不能忍受别人说她的孩子,虽然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甚至还没有成形。
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她说不恨抛弃她的父母,那是假的。她曾经发过誓,以后无论生活多艰苦,她的孩子是她的宝贝,她绝不会像垃圾一样把孩子丢掉,而是要好好疼爱。
“朕无法忍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必须打掉。”
云以凝听他说要她流产,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腹部,眼神却坚定无比,“不可能!”
“好,那朕问你,那个男人是谁?”
云以凝没吭气,她其实也是担心百里延泽对他不利,而且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与百里延泽无关。
“我没有必要说。”
百里延泽冷哼一声,眼中的怒火差点就要燃烧起来,言语里还夹杂着浓浓的醋意,“是不想说,还不敢说?是不是他不要你了,所以你怕承认自己被他骗了,不敢说他是谁?”
这一回,云以凝是完全侧过脸,她不愿理会百里延泽,也不想听他讽刺的话语。
“不说话?好,朕告诉你,即使是这样,朕也不会放你离开,你休想和那个男人双宿双栖!还有,你的野种朕也会打掉!但是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过几日,朕就昭告天下,封你为贵妃。君浩国的皇后,朕会另挑人选,你已经不配了。”
云以凝的眼圈有些变红,她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软弱,“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因为朕爱你,你就必须是朕的女人!你就算是死了,也要被冠上百里的姓氏!”
百里延泽没有再看她泫然欲泣的脸庞,他现在只觉得怒气冲天,而她的执拗更是让他暴躁不堪。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云以凝瘫坐在木椅上,她咬紧嘴唇,可是眼泪还是没有出息的掉了下来。她承认,她害怕,害怕百里延泽真的要打掉她的孩子,逼着她嫁给他。
呵,爱她?如果真的爱她,就不会想要夺去她最珍惜的,也不会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爱她,也不可能说她不配。她也不想配他不是吗?
她又出神了好久,她想感受肚子里孩子的脉搏和心跳,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太小了,她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脸上的泪水微干,云以凝不去理会。她叫小桃进来,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一是要把她怀孕这件事告诉东方辰烨,二是她觉得宫中已经不能再住了,她得让东方辰烨接她走。
在昏黄的灯光下写完了信,趁侍卫换班的空档,云以凝打开窗户,吹了吹木哨。木哨声音不响,可是不一会儿真的找来了一只白胖的信鸽。
在信鸽的腿上绑好了信封,云以凝摸了摸小白鸽雪白的身体,她喃喃道,回忆着他的面孔,“烨,你快点来看看我吧,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