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凝了呆愣的少年一眼,将渔网往地上一甩,忙去拿盆子来装鱼。这鱼在路上被她这么死磕着也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入水恐怕是要咽气了……
“你……”少年完全回过神来,“等等!”
他上前去将地上的网子提起,将那些儿鱼直接倒在了水缸里。若是鱼能活着够吃几天了,他真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想起今日凌晨他抓鱼时的艰辛,不由的有些汗颜……
小七浑身湿漉,贴着身上怪不舒服的,她朝那少年笑道:“小哥儿,你去帮我烧点水吧,我洗个澡。明日我帮你把鱼腌了,再过几天拿出来一晒,便是‘腊鱼’了,虽然时候不对。”
她浅淡的笑,又一边将自己衣袍上的水拧干。
少年早已被小七脸上的笑容唬得脸红心跳,哪里有姑娘家冲着男人这样笑,“小哥儿”也就罢了,还大刺刺的说出洗澡什么的……他慌乱间已走到土灶前生火,没一会柴火就烧旺了。
“你……且等一等,一会儿,就好……”他将洗尽的锅子注满了水,等一切就绪,他陡然想起来……
“你……快随我进屋,先把衣服换了,一会儿我给你洗了……”他说着已慌张的拉着小七往屋子里头走。
小七在娼门做小倌时也不是没同男子接触过,只是被他这么一握,她顿然觉得心跳慢一拍,脸上竟是一红……
“我……你给我衣服就好了。”到屋子里小七挣脱开他的手说道,这么近,即便是她在娼门里头呆过,也是不习惯的。
她低着头站在灯影暗处,背对着他。
少年将自己带来的衣服翻出一套素净的放在床榻上,末了,他未再看小七径直的离开房间。
小七将帘子拉好后,换下湿漉漉的衣袍,等她出来的时候听到少年浅淡低沉的声喉:“水烧好了。”
没有沐浴的大木桶,小七见那人将热水装在木盆里头,端了进来,末了,未曾看她,又到院子里头取了冷水来,兑了冷水后,温度正好……
这六月天男人用冷水洗还好,只是女孩用了冷水终究是要不得的,于是他刚才想也未想,她一吩咐,便动手给她烧了热水。
见水温正适合也用不着再兑水了,少年才掩门出去了,顺手还带走了小七的湿衣。
少年沉默守礼让小七多了几分好感,其实他人不错,或者该说是极好的……
这一生也很少有人对她好,她想将来离开这里她也会记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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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等小七将将醒来,便见到少年神色慌张的进屋。
“你……怎么了?”小七惊慌着从床上坐起来。
少年眉头一皱,上前捂住小七的嘴,他轻声道:“有人来了。”
小七一听骇了一跳,扒开他的手轻声道:“那我还是躲躲。”说着就起床,往床榻底下钻。
少年一瞬失神,眉目深凝,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小七钻进床榻他才以低沉的声音唤道:“小七……”
床榻低下小七讶得不轻,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吧?
他道:“我给你留了早膳……你……”他想说要她等他回来,可是外头已听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蒹葭阁的贱倌!你房的公子问你几天没去留在这里做甚么呢!现在有了娘子便是忘记了自个儿的正主儿了?这是日日给你娘子守墓还是扫坟呢?”来人声音高亢,听着让人觉得耳朵刺痛无比。
少年撑着身子站稳当了些儿,那人已走了进来。
见少年身后的床榻有些儿凌乱,那小厮目瞪得老大,道:“才起来?!”
“嘿!你小子是以为走了好运与郁府的私生女结了亲,就不是小倌了?我告诉你你即便是有了院子,也不是什么正经儿主子,依旧是青苑倌阁的贱倌!随我去见你公子,你公子念叨你好几天了!”那人说着就上前来拉着少年的手臂往外头走,他一大早就出了门,这贱倌倒是好,这会儿才起来!哼,不过是娶了一个亡妻的,凭什么这么好命了?!
那少年一时间却觉得自己的双腿如同注了铅似的!不知是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还是真心不想就这么离开了……
他这一去,小七怎么办?
那蒹葭阁的蒹葭公子性情古怪,青苑库房的管事鸨爷儿难免也要给他刁难,他若是走了,又不知几日能回来,若是回来的时候小七已不再这里了,他又该怎么办?
他双腿迈不开,那小厮却不依了,张口一唤,门口又进来两个壮汉。
少年一瞅是青苑里头抬轿子的,看来这小厮是出来采办顺便将他唤去见公子的。
那两壮汉上前来提起少年就往外头走,少年心下一慌,唤了两声,正想还手,末了,却又陡然想起些儿什么,竟是停止了挣扎。
小七听到不对想冲出去,却又想,这事情她若是管了,这闹大了,又要闹到郁家继母那里去了,虽说她现在是男装,也难保这些人不认得她啊!
她咬牙,便让他去吧,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那库房管事那里还握着他的玉佩,便是有这份牵系,即便她出面帮了他这一次,下一次他还是要去青苑找他的玉佩的。
等那些人走的没声了,小七才从床榻底下爬出来。
这个时候了,她也该走了,只是可怜等那少年回来的时候,那一缸子鱼都死了吧,想着小七想不若她今日夜给他全腌了,也不知他几日回来,若是三五日还好,之后便由他取出来晒晒,便可以作腊鱼一般吃了。
她想也没想动手将那一缸子的鱼宰杀了,末了,她净了手,望着正午的日头,心想这会儿大路上该是热的厉害,走动的人也少些儿了,何不趁着现在去将那三颗珠子给当了?
小七说去就去,当即便穿好了衣袍,带着一个破斗笠,出了院门。
这条石子路走到头儿,便是翠玉街的青苑,那日那少年同她说的她一直记得,她记得翠玉街是有一家当铺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她十一岁,将将离开娼门,那时被大公子迎进郁府,她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瞧过那时幽州城的风光……
她犹记得,那时城墙巍峨,人烟阜盛,一晃眼,已是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