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青苑的鸨爷儿不会再来了,你不用担心。”那少年郑重的说道,一句话就能道破这丫头的心思。
“你什么意思?”小七将信将疑地问道。
“这院子不在青苑里头,青苑的鸨爷儿嫌我下作,当然这等‘冥婚’晦气,他怎能将这院子定在青苑里头?你且放一百个心,这里是不在幽州繁华之处儿,没人会过来刁难你我。”少年说道,凝着小七的神情有些复杂,他似乎想问她为什么非得假死,为什么又要去寻她的父亲?
话到了嘴边他没有问出口,而人已朝院子外头走去,那一双睿智的眸一直打量着这四周的一切。
小七真心觉得他是一个奇怪的人,说的话里就像还有其他的话似的。
不过他说这里不是青苑倒是让她放下心来,那鸨爷儿与那继室主母有什么勾当,她用脚丫子想都想得出来,那鸨爷儿图郁家的钱财,应了那主母做这等缺德事儿。若是让人晓得她没有死岂不是又要大闹一番?
小七再三思量后决定留在这里,只是这里空有一个破院子,什么都没有?又要她如何在这里挨日子?
“喂!那这几日就麻烦你了!”小七冲着那少年叫唤道。
那少年背影似是一震,不过是一瞬,也没有接她的话,依旧站在外头打量着这四周。
小七不乐意了,他究竟在瞧些儿什么呢?她一拽衣裙跟着上前去瞧。
看来真的是人烟稀少处,不是幽州繁华街市,这门外头一片林子有什么好瞧的?
小七不解地打量着这个少年,不禁问道:“你有十六吧,还是十五?”
那少年鄙夷的凝了眼小七,没有回答。
小七眉头一皱,不会是名字不记得叫什么了,年龄也不记得了吧?
不过她瞧着他也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么瘦,看着就同没吃饱饭一样。
莫名的她鼻尖一酸道:“他们都不给你饭吃吗?你怎么这么瘦?”
那少年一听偏头打量小七,见她小脸微微有些婴儿肥,这是豆蔻年华少女所有的特色,等到这个年纪过了,下巴就会生的尖俏……他见她确实养得比他好,也说不出来反对的话,末了,又沉默了。
“闷葫芦!”小七只觉得和这人说话不是一般的困难,一脚踢过一块小石头,末了,坐在门口的台基上。
少年对生着闷气的少女生置之不理,而是迈着沉着的步子朝密林走去。
“哎!你要去哪里?”见少年离开,小七慌了神,忙站起来问道。
那少年步下一滞,薄唇里溢出二字:“走走。”
小七慌了,瞧了瞧四周只觉得寂静的有些儿可怕,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她一迈开腿忙道:“我,我跟你去!”
那少年不置可否的勾唇,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头也不回的朝林子里走去。
五六月的天气,林子里头的植被长得很茂密,小七不紧不慢的跟着,“小心有蛇啊!你慢点!”小七到底是孩子心性,不时的提醒两句。
那少年不答话,他倒是希望有蛇,若是有,他打来做菜岂不是很好?
枯木枝桠在脚下踩的咯吱作响,小七顿然“啊”的一声尖叫。
“……”少年不置可否的回头,将手中的灯笼提得高些儿,“我没要你跟着来,你回去吧。”
小七本以为是蛇,结果一回头只是一根树枝勾住了她的裙子,可是尖叫不是她能控制的……
“嘘!”小七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少年眉头一皱,正想开口,也听到了动静,他双耳微凛,头一偏朝出声的地方望去。
他可以确定,是山鸡的“咯咯”声,正要提起灯笼往那处照明,可手一紧,那少女一口热气吹来,灯笼就这么熄灭了。
“你……”(少年)
“你傻啊,见了光,鸡不跑才怪!”小七低声训斥他。
少年一想觉得有理,可是鸡就在不远处该怎么捉呢?
小七在怀中摸匕首,“你等着我飞一刀就给你弄来!”她边说着边摸摸鼻子,这就是所谓的吹牛皮不打草稿,她若是真飞一刀就能取了那鸡的性命,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小七正想着,听见耳边“嗖”的一声,某物从黑暗中划过,接着是一声活物的“呜咽”声——
接着她又听到“刺啦”一声火折子点燃油灯的声音,那少年提着油灯就往不远处跑。
有没有搞错!
小七瞠目结舌!这人还真飞了一刀将山鸡给解决了……虽然只倒下了一个,其他的几只都听到动静飞不见了!
“你……很厉害嘛。”小七见他提着那瞧着好几斤重的山鸡,步履沉着的走在前头,不由的夸赞道。
少年很是谦逊:“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她说飞一刀,手就不听使唤的去摸匕首,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刀给飞了出去……
“若不是你提醒我还不知道能这样……”少年继续解释道。
小七唇角抖了抖,脸阴沉无比,她能瞧见油灯的光亮中,那少年提在手中的死山鸡,伤口处的血,顺着鸡毛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很是诡异……
这个奇怪的少年也是诡异无比,他是不是有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技能?
他们在林子里转了会儿,才回到院子里头。
少年已知这林子里头还有些儿活物,走过林子便是邺河,那里住的人多了些儿,那河里的活物的心思他不敢动,邺河是被商户或者地主承包了的。
“这条石子路,一直走就是翠玉街,就能见到青苑了。”少年指着门前的石子路同小七说道。
小七讶了下,没料到他会主动同她说话,这是不是说他打到山鸡了心情很好?
院子里头,少年洗了手,拿过一个包袱给小七,“这是我以前在青苑里穿的衣服,你挑一见把你身上的脱下来换了,然后将你这身喜服放到棺材里头把棺材弄好。”
“你什么意思?”小七接过他的包袱。
“现在是酉时刚至,我也不妨告诉你,他们白日就说了亥时将‘你’入土,也就是把‘你’葬在这院子前头,所以你还是快些儿!”少年解释道。
“你怎么不早说?”小七忙脱喜服,忙说道,“亥时就要把我葬了!还葬在这种地方,那毒妇还真是从未拿我当郁家的女儿来看!”
小七又气又慌一通谩骂!
等小七将衣服换好又将喜服和珠花都往棺材里头放好,棺材盖被弄好后,小七瞅着棺材一面被她用匕首抠出的一个大洞,嘀咕道:“怎么办?”
少年细瞧了下,沉声道:“没事,一会儿我抬这头,不让他们瞧见了。”
到了亥时那些人还真来了,小七躲着避嫌。先来的是几个青苑的人,将坑挖好了,棺材放进去的时候,郁家那头来人了,来了两人,一个是郁家夫人那头的心腹管家,一个是郁家大少爷那头的贴身。二人站在那里心思各异,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见着将棺材埋上了便走了。
等少年再进屋子里头来,人已经走空了,小七从床底下爬出来,沾了一脸的灰。
那少年凝了她一眼只道了一句:“你家人还真是冷血……”
小七怔了许久,鼻头一酸,心道:他是在同情她吗?
“你哥哥母亲对你这样,所以你就想去找你爹?”灯光下,少年边笨拙地扯着鸡毛,边问道。
小七咬着唇,他懂什么?她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委屈,又有谁能懂?她生母死的早,情愿将她和奶娘丢在妓院里头也不情愿她回郁家,她到了十一岁才知道她还有个爹……本来以为有爹了便不是孤儿了,可那爹,那温润儒雅的爹,芝兰玉树的爹,竟是一隔三年不曾来见她一面,那高门之中毒妇毒妹是将她往死里整。
郁小七死了,那两母女不知道怎么乐呵呢!便是除了她这眼中钉肉中刺!
她那兄长呢?说到底也不过一个面善心冷的……她倒是蠢现在才明白……
至于那父亲,见不到也罢了,她便当去长安见见世面,或者找个看得顺眼的过一辈子……
“不全是。”小七咬着唇冷声道。
瞅着她倔强又冷漠的小脸,少年心一颤,“可你一个姑娘家,从这里到长安你知道有多远吗?”
小七皱眉:“我不知道,你难道知道?你去过长安?”
去过吗?少年一瞬茫然,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很远。”
他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给鸡拔毛,拔的一手的血,还没拔掉几根。
“你是属猪的吗?”小七一声厉吼。
少年茫然的望向她。
“你不会用热水把鸡烫一遍?这样一根一根的拔毛,我算是服了你了!”小七瞅着少年说道,她翘着二郎腿,继续用着茶。
少年手下一滞,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
没一会儿外头冒起了大烟,那少年已将锅子架上烧起热水来了……
小七便纳闷了,他一个低贱小倌,按理说当是穷养大的,怎么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晓得?
少年将山鸡丢进开水里头,再拿起来的时候果然那鸡毛很快就被清除了,他眼前一亮,心觉如何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真是个傻子吗?呆笨呆笨的……”小七瞅着那不知疲惫忙活着的少年不禁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