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住。
下了马车,只见辉宏的大门上,笔势磅礴的提着“苏缂织造”四个大字。稀稀松松各式各样的马车在庄子门前的空地上来来往往,刚来的,准备要走的,出出入入的贵人未见有间断。
站在门前往里看,苏缂织造,清雅大方的庄园门,门前是十二台墨色石阶,门头门面皆是绿檀木,暗绿中泛着高贵的湛蓝。
上官红玉当然是很熟悉这个地方的,因为“苏缂织造”庄园的左手边,便是倾笑的“紫钗阁”。要不是她与纳兰长寻完全不相识,当真会以为这是纳兰长寻故意安排好的。尽管苏缂织造在这已有十几年的历史,但她的紫钗阁也是三年光景的名店,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怀疑上。
想罢,上官红玉停了上台阶的步子,回身对跟在身后的丫鬟红拂说到,“还记得出嫁前的十日,我来那紫钗阁定制的一双白玉簪子吗?本以为没机会拿到了,今日恰巧来了此处,她们管事的也认得出你的人。你便去替我取回吧,我的白玉簪头是建兰半开的花样,每支都带着两梳用三寸长的极细的金链穿成的六粒和田碧绿玉珠子。你且细心点看好,别被她们蒙了,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的呢。取完物件,你再到园子里面来寻我,我与她先进里边去认认人。”
红拂低着首听完吩咐,应了声,“是,小姐。”便转身朝紫钗阁走去了。
云蔓恭敬地在前为上官红玉引路,进了大门槛,绕过雕刻着竹样的大屏墨色石门屏,就进了庄园的主厅。主厅极其宽敞,以两排水晶石小圆柱托着的六个大夜明珠来照明,沁柔的香薰萦绕鼻间,装饰典雅华美。主厅最后方,左右各一拱门,应是通往厅后方的园子的,隐约可见道道雕花门,大概是接待要紧客人的雅间。中间则是通往楼上的红木楼阶。左手边是一档柜台,柜台前整齐的站了十几个衣着统一样貌出挑的女子,和五个齐整的青年男子,最前面立着两位中年男子,一位身材高大稍稍显点富态,面容看着也很和善。另一位着上等棉麻白衫,容貌清逸隽秀,面带笑容。
见上官红玉走向他们面前,都瞪大了眼。如此美丽精致的容貌外加淡雅的装束,更是美得一世独遗。听见云蔓的一声提示,才齐整整的跪地,异口同声道,“拜见玉侧妃。”
上官红玉着实被这毫无征兆的参拜阵仗给唬住了一瞬间,关键旁边还有好些个正进出的客人盯着她呢!
“快起吧,快起吧,云蔓,快让他们起来,别跪我。”上官红玉有点不自在了,心道,这下露了个大脸面,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安静地过自己的小清闲日子了。
听见喊起,地上的人也都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了。站立在上官红玉前面的和善中年男子见抬眼便见她眉心一点鲜红痣,震了那么一瞬,转眼没去,率先开口。他恭敬谦和的说到,“玉侧妃,这是咱们苏缂织造独独一个的缂师沈子蕃。后面的都是在这负责接待客人的丫头和帮工,除了正接待来客的六人之外,其余的都在这里了。另外,还有二十八经字女,三十六纬字女和七十二领顶针女,都在这后府那边的工坊园里,等您看完这前园,属下再领着过去中园子和后园子那边。”
上官红玉,应了声“嗯”,随之问他,“如何称呼您?”
男子听罢,立即拱手低首,正经的说到,“属下不敢。属下姓兰,单名佑。原是王爷的随侍,幸得王爷赏识,拨来做个掌事,管管账目的。主要缂丝的织造都是子蕃的功绩,他按着客人们留下的图样,指导女红们行织。”
听罢,上官红玉客气的对他们说到,“辛苦两位掌事,各位为苏緙织造付出的辛劳,你们王爷都会一一记在心里,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在来这之前还特地嘱咐我说,来了定要给你们犒劳的。掌事每人白银五百两,缂丝女使每人三百两,余下的都给两百两。开销依旧记入账簿,钱从库房里划出去就可。”在场的听了上官红玉的话,尽管都掩不住地乐开颜,却也是规规矩矩的。齐声行礼,道“感谢王爷,感谢玉侧妃。”
上官红玉笑着说到,“不要客气,这些都是你们该得的,以后还要劳烦各位帮衬着。”说完心里好一番畅快:纳兰长寻啊纳兰长寻,让你说我白吃白住你的,让你如此小气,本小姐就给你放放血!
上官红玉和所有人都各自乐开花了,只有立在一旁的云蔓嘴角都抽了,还得陪着她干笑。这下难说她们主子爷是遇上个真茬了,第一天就遭个劫!
随后沈子蕃和兰佑领着上官红玉,从前园到中园再到后园,从已完工的品样和价格展示厅,到观看缂丝织造的过程,缂丝织品对金丝银线娟缎孔雀羽的要求,完成一件缂丝玩的时间和人力,再到缂丝女使们的食宿,只喝夜露或雪水,吃素食等等的,都参观了个透。
走完一通下来,上官红玉这样的练家子都觉得很是消耗体力的,但沈子蕃和兰佑依旧精气神十足,一样一样细心认真而且相当恭敬的介绍着。而后回到前厅,又给她介绍挂在厅墙上的临安城平面图,精确的标出了十家零售店铺的位置以来让她记得。
终于,他们目送她上马车,打道回府,而此时,已到傍晚时分。
上官红玉累得快瘫了,心里是万马奔腾的怒怨,简直是便宜了纳兰这厮!早知道就该每人赏他们五百两!黄金!可转念一想,又感觉是自己赏得太多了才叫他们那么卖力地给她解释的?难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然后又想,这些都没用,她现在只想回去瘫在她舒服的软榻上,谁也别搭理她最好!
回道王府西院,上官红玉沐浴完,又被红拂逼迫着用了晚膳,便躺在榻上睡了。红拂和其他女婢见她睡熟,温了茶在炉子上,便都退下去各自休息去了。
夜色渐深,冬季的夜里幽寒静寂,夜色也格外的黑暗。
西院,外墙边的房廊顶,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身法快如鬼魅,。藏身在廊房下守夜的王府精兵暗卫却没有一个觉察,一个个还瞪着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
但尽管来人速度快到几乎无踪迹可寻,没有能不清那人的面容,身影却也落入远远立在西院角门后,青衣男子锐利的眼中。原本毫无生气快被遗忘的西院,如今因为一个女子的存在,倒是热闹起来了,而且来的人还是连他都差点未能察觉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