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通体朱红漆氅布蓬顶的马车缓缓地停在皇城东区高宅阔门林立的皇亲国戚府邸的其中一座雕漆大门前,大门正中的金镶牌匾上,赫然镶着红金色的“丞相府”三个大字,阳光下金光烁烁,透着许许冷厉,如同门前台阶下边上的两蹲大石狮子一般,威武高傲的姿态,泛着厉冰的冷。
“小姐,到了。”一句温婉的话落。一个约莫十五六岁身着质地上好的衣裙梳着双平髻的女子探出身,脸庞圆满红润,眼眸透着灵动,额前修得整整齐齐的发丝压在弯弯的宛如月牙的眉眼之上,微微一笑,唇粉齿白,如沐春风。
女子稳稳落定后,放下台凳子,转向马车,抬手撩开帘子。
嘴里轻轻喊了声,“小姐。”
花纹粼粼的墨红色帘子内伸出一只凝脂般白皙的玉手,纤尔巧巧。随之,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出,削葱玉指覆上丫头抬着的手背上,足尖触地,白纱罗裙款款而落。
只见女子一身纯白色修长浣丝抹胸罗裙,外披亦是白如雪的纱罗衫,裙裾娆娆,长及曳地。头上单用一白玉簪子高高的绾成简单的发髻,发髻右鬓角畔别了三朵半开的粉白色的花朵,似梅花又似桃花的样子。脑后披散着的大半长长的墨发顺过单薄肩头,如柔柳般一直垂到纤若的腰际,轻柔的浣丝罗裙裹衬出匀称有致的腰身。
女子面上,带着白色的浣丝面纱,不得见容颜,只露出雪般凝白细腻光洁的额脸,鬓角两边的两捋发丝随意垂拂在匀匀的蛾眉畔,神韵灵动的桃眼,配的恰到极致。浓密弯纤的睫毛一忽闪如蝶翼一般,似黑色明珠的瞳孔,清澈的眼眸如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只有双眉间可见一颗如血似泪的红痣,印在如雪的肌肤上愈发的鲜红,虽然精巧,也胜是显目。
面纱下,脖颈上隐隐可见佩戴一块鲜红鲜红的玉,印盖在雪白的肌肤上,看不出花纹。但单单从光泽上,就足以看出必是价值连城之物。
白衣女子走在前面,提步走上台阶,跨入大门的门槛。
晃纤腰以微步,呈柔腕以轻纱,一身温婉淡雅的质气却透着一股清冽之气。
浣纱丝裙在微风中轻轻的浮动着,女子轻盈妙曼的身姿,似要被风吹起一般,仿若飘柔的轻纱。
门口肃立站着两个穿着盔甲的护卫,见女子走过来,有一瞬间的失神,却也立刻镇定,不敢正视,站直了俯首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三小姐好”。
女子微微颔首,若不可闻的应了声,“嗯”。声音细细柔柔,仿若山涧溪流潺潺的水流之声。
目光却未有停留,依旧清冷地看着前方,跨过门槛去了。
进了门,绕过华丽的石雕门屏,后方是宽阔的中院。
院中一片鸟语花香,道路明朗。私下里有人称这是宫外的“小御花园”。
对面走来的丫鬟小厮们见了女子,五尺外便停了行进,都站直了然后躬身行礼。齐声道,“三小姐好。”
相府的丫鬟小子们都是严格挑选训练过的,不敢有半分的越矩或不敬,所以日里的行为自然也不会有半点的懒散和纰漏。
这里可不仅仅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府,也是皇帝最为亲近的长公主府邸。任谁也不会觉着命长而疏忽起来,说起话来亦是轻语轻言,小心翼翼的。
上官红玉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均对他们颔了颔首,平淡温和地道一声:“嗯。”。
尽管是不必对下人回礼或是应答,只管仰首走过便是。但她一直回应惯了,心里感同做下人的也是不易,平等自是不可能的了,就只有互相礼待着,谁也不得罪了谁最好。日子便过得舒服自在了。
上官红玉走过主园子,往西边的院落走去。
西院很大,也有花园子,有很高壮的假山,有清澈见底的莲池,池上建有石桥亭阁,用作夏日里纳凉赏莲。
西北和西南对望着有楼阁,正西中位是西院的主厅,从南到北的都连着红漆梨木长廊。
这个偌大的园子就她和丫鬟红拂住,虽然每日都会有来往打扫照看园子的丫头们和小厮们会走动,却也没有同住服侍的,平日里绝不会有喧哗嬉戏之声,就这么安静着。
上官红玉和红拂刚要跨进西位主厅,便闻身后有疾步声传来,接着便传来一个姑子如木偶一样死板的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三小姐,请稍等,公主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要与您说。”这姑子上官红玉是再熟悉不过的,虽没什么交情可言,但经常的会来给她传话送东西。
她便是丞相夫人的贴身侍婢良卓,打从宫里颌惜帝姬刚出生的时就伺候着的,后来随颌惜作陪嫁侍女来了丞相府,尽管颌惜已嫁为父亲做了相爷夫人,她却也没改口,一直都只称‘公主’。
颌惜帝姬原是训过话,说一切以丞相大人为尊,在丞相府里只能称呼“夫人”,但是除却这姑子良卓之外,大概是顾念她改不惯口吧。
由此便也可看出她在颌惜公主心中的分量,和在这偌大的丞相府里的地位是绝对不可轻视的。
上官红玉朝着她福了福身,丫鬟红拂也紧着福了身行礼。
上官红玉温婉开口道,“烦请姑姑代为向母亲说一声,红玉换身衣赏就过去问母亲的安”。声音细细潺潺,亦是如流水般耐人寻味。
良卓见上官红玉行礼,也赶紧地福身还了礼。心下叹道,好姑娘,待下人还是这般的礼遇,也从未见过她摆大小姐的架子,从未听见给下面人脸色看。最主要是,还生得如此美丽精致的脸面和身段,真真是完美的了不得了,只是这眉间的红彤彤的血泪痣任是让人有些不自在,总觉太过冷魅了些。
听到上官红玉的回应,良卓忙收回乱飞的思绪,定了定神,应道。“那您请快些,午后时候公主已有了安排。”
上官红玉应了声,“是。”
说完话,良卓转身便走了。
看着转身离去的良卓,上官红玉便收起温润的眼眸,脸色复又清淡了,转身进了里屋。直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前坐下,解下别在耳后的面纱。
映在铜镜里的容颜,肤若雪脂,透着娇嫩,细腻的仿佛吹弹可破。眉黛如纤柳,纤睫如蝶翼,明眸似珠玉,鼻翼恰娇挺,丹唇艳欲滴,朱唇倚削雕,纤细玉脖肌。除了眉间鲜艳异常的红点,毫无挑剔之处。
只是这面容的主人却依然是淡淡的,只用纤细玉指指尖轻轻点拂了一下眉间的红痣。
立在上官红玉身后的红拂细细地端看着镜里的面容,心里又开始忍不住惊叹着,这该是怎样的巧夺天工,才能匹配的这么无可挑剔。
尽管打自己五六岁起就日日得见,却是怎么看也厌不了。
京都有一首人人熟道的俗谣,说的就是京都三女:南朝仙窈迷,女女娇芙怜。世世拟貂杨,遥与雪绪墨。倾国如雪玉,倾城数绪欢,娇媚独墨玉。这三女便是当朝丞相上官席的嫡女上官雪玉,慕容家三公主慕容绪欢,丞相的二女上官墨玉。
外人只道此三女是如何的娇好矜窕,美如天仙,可天仙谁又见过。他们可能连这三女都没见过呢,都不过是些人传人耳的传言罢了。
谣中两位自是自己早已熟知的了,也算是当得起那名头的,只是比起眼前的这位而言,却是怎么也觉得有些不及的,或许是私心作祟也未可知。
“你这小小的年纪,发得什么楞?看着像谁没给长脸似的,一脸都是失望。”上官红玉见丫鬟红拂站在自己身后泛起呆样,便隐着笑打趣道。
红拂听罢,笑开了眉眼,接道,“拂儿是在想,要是外人知道我们小姐长得竟这般好看,上门提亲的人会不会把相府的门槛踏坏了呀?若真如此,单单在修门槛这事上,估计相府都得花很一大笔。”
上官红玉看着似在很认真思考的红拂,觉得甚是俏皮可爱。忍不住笑道,“您老这操得什么少女心,再怎么修也不会拆你荷包的,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红拂想想,大概觉得也对,转而想到刚刚良卓来传话的事,便道,“小姐,你说公主夫人会有什么要紧事呢?”私下里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红拂都称呼“中宫”那位:公主夫人。
“说来说去也逃不过那些话罢了。走吧,我们去看看。”上官红玉淡笑着回她,随手把面纱搁在桌面上,起身朝门槛走去。
红拂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跟了上去。突然又道,“诶,小姐,你不是说要换件衣裳?”
上官红玉转身在她那不开窍的脑瓜子上轻敲了一下,“你不和她说换身衣服,难不成还想和她一路畅谈着走到东院门呐?”
红拂听罢,方才明白过来。也对,和不是一路的人走一路,准时不自在。而且,小姐一向这样淡然,从不把喜怒哀乐的情感表现在脸上,纵是面对老爷与夫人不冷不热的待遇也无半点怨怼,只在面对自己和虞舞师父时方会显露出些真性情,也才会喜伤显于色。
上官红玉瞄瞄跟在身后娇俏可爱的红拂,心里倒是有种说不清的满满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红拂是这相府里唯一一个和自己最亲最近也最推心置腹的缘故,亦或因一同长大相伴相依的情分。
红拂是自己四岁时由父亲领进府的,只说是特地寻来做自己的丫鬟玩伴。
那时候的红拂也是如今这样可爱极了,粉妆玉琢的。只是言行有些唯唯诺诺的,不大敢说话。
一下有了玩伴,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手问她叫什么,她说自己自小没有父母,不知道叫什么,父亲便让自己给起个名字,撅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拉起小娃娃另一只肥嘟嘟的小手道,“你既是父亲给我找的玩伴,我们就是姐妹,我叫红玉,你就叫红拂,红是我们共同的字,这拂嘛,‘拂林花乱彩,响谷鸟分声’这原是《咏风曲》里的,我希望你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你觉得可好?”
小红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那以后,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红拂一人了。所以较之已逝娘亲的生育之恩,论及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牵及嫡母的教养之德,却也是万分抵不上这份感情的。
打从五岁后,这十余个年头来,父亲一心为国,很少过问过自己的生活,母亲的教养也只是因为身为主母,紧着主母的责任,不刁难不徇私不让别人落了话柄罢了,只是慈教却无怜爱。两位姐姐亦是各自相安,更不用说能有多大交情。
除了这身上还流着和上官席一样的血脉之外,上官红玉竟找不出自己与这个相府有任何的干系来。可是比起那些普通人家里,身份低微受尽嫡母嫡子折辱的官家庶子来说,自己是何其的幸运。起码她就从未受过嫡母的刻薄和嫡姐姐们的刁难。
穿过主院后方的亭阁花园,两人一前一后一说一笑地朝着东院走去。
东院比正中的主院稍微小些,但比起西院,那可是很大很大的了。
东院子里的亭台楼阁乃至花园的建造也是上上等的。通向东主厅的道旁是正盛放的牡丹。
华鸿傲敛是牡丹特有的气质,便也昭示着主人的不容轻视的尊贵与宠爱。
东大院的南边远远可见两幢分割开的阁楼,是长女上官雪玉与二女上官墨玉的闺阁。
说是阁楼,还不如说是殿阁,一层为厅,二层是书屋及闺卧。刚建起那年进去过一回,至今过目不忘。
有各自的名字,一名曰:愿君阁。意为:只愿君心似我心。一名曰:相思轩。旨在:定不负相思意。
上官红玉远远望着两楼的楼铭,便知晓了其中之意。李之仪的《卜算子》写的是如何死生契阔的情爱,活托托的就是丞相父亲与公主的爱情。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丞相大人一生只娶了一位夫人,无妾室无外情,还专门为他的爱妻建造了园子,都把那些出阁的未出阁的妇人闺女们羡慕德一塌糊涂了。
刚到主厅门前,便见良卓迎了出来,面上多了些和善的神色,温温的说道,“三小姐来了,请进,公主正在里屋等着您呢。”说着引了红玉进里屋。
屋里漫着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桌台上都摆了修的和美的牡丹。朱红色的木质地板,上好的梨花雕桌椅,金红色的漆壁,镂空牡丹花窗。一帘一窗都是精心设计的,奢华却不失典雅。
跨进里屋,就见一美妇人优雅的端坐在正位上,纤细如葱根般的玉指握着书册子。鹅蛋一样韵致的面容上似有似无的淡淡的笑容,蛾眉凤眼,玉鼻朱唇,皮肤白皙红润,加上精致的妆容和发髻,身着上好的苏锦。年岁渐迁,岁月却不曾在美妇人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依旧是自己记事起时那副面容,唯有微微圆润些的体态和稍显老成的绸色添就了几分慈母之态。
眼前这位便是先帝时倾城倾国的颌惜帝姬,而今怕是风韵也不减当年半分的。
似是听闻脚步声趋近,妇人抬起凤眼。
那一瞬间,丹霞魅千里,目光如颔泄。
面上隐隐的笑容中透着淡淡的慈态。
上官红玉走上前,低首躬身半蹲下,这是南圣女子最庄重的蹲福礼。然后轻轻的说道,“红玉给母亲请安,听闻母亲前些日嗓子燥哑,今日可好些了,宫中太医可来瞧过?”声音轻盈,恰到合适,不媚不献,宛如一弯清泉缓缓淌来,直直流到心间去了。
颌惜听罢,微微笑了笑。这个女儿非自己亲生,谈不上怜爱,更是没有母女情分的,唯一的也就是自己冠了她主母的名,尽主母之责教导而已,也免得外人议论相府和她颌惜帝姬的名声。
看着眼前那张容颜丝毫不在自己女儿之下的少女面,那眉目,那神态,还有那傲然冰骨之质,怕是连雪玉也及不上的。
“起来吧,都好了,不过是你父亲和你的嫡姐们大惊小怪罢了,不碍事。早说了家中不用行礼的,这些繁文礼节见了闹心。”颌惜示意让良卓走上去虚扶了红玉一把,红玉不着边际的让开。
“红玉记着了,只是往日里母亲一直教导,无规矩不成方圆,红玉时时记在心中,不敢越礼。”上官红玉温和笑着应到。
“你师父近来可好?佛经研习得如何了?”颌惜不看红玉,放下手中的书本,端起桌上的牡丹花盏,缀了小口。
声音不温不怠。
“师傅一切都好,劳母亲挂心。佛经红玉日日都有诵读,隔十五日,得见师傅之时有耐心师傅教导着,方能记得明白。只是红玉资质平庸,时而理解起来,还是免不了吃力着。”红玉乖觉地回了话。
“多读多问,慢慢的也就能参透了,这样也好尽早的化去你身上的戾气。哦,对了。前几日里吩咐你抄写的《金刚经》可都抄完了,若是抄完,就送过来吧。端午快到了。”颌惜说得顺口的像吩咐下人奉茶侍膳。
“是。”上官红玉的声音却依旧是温婉如初,。
自己满月之时,一位僧女到访,说自己眉间的红痣是戾气所致,亲生姨娘正因此受了冲撞而丧了性命,唯有一世修习佛法,方能化去戾气,相府才能平安,这位女姑就是师傅虞舞。
上官红玉至今仍不明白,虞舞师傅当时是用了何种方法,使得父亲对自己必须要随小修习的说法深信不疑的。
三岁开始识字,父亲便同意她由虞舞师傅带着,住在山里庵中修习。
长此以往,便也没人再去在意相府还有位三小姐,大概都以为这位小姐早就出家为尼,远离红尘,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想到师傅,上官红玉缓了蹙起的眉,露出了淡淡的幸福。其实,上官红玉心里倒是万分觉得可幸的,因为父亲甚少询问,主母甚少关切。她以上山的由头,便可以随意出入相府,就算六七日不归也无人在意到。
但上官红玉每隔六七日还是会到主院去给父亲和主母请安。其实,除了鲜少得到关爱,平日里父亲母亲还是样样满足于她,主母也从未苛扣过月银,该给的从未少过分毫。
所以,她也自觉理当平安问候。
“明日是十五家宴,你父亲和你的姐姐们都会到,另外大将军恭萧汝和将军夫人许氏也会一同到府上做客,相爷让我预先告知与你们,好有个准备。当然,也不必刻意,只要不要失了礼节就好。”颌惜说得很正经,上官红玉知道这必然是上上宾。
“红玉记着了。”上官红玉认真地应道。
“这可不是记着就行的,明日的一言一行都要合矩合礼。雪玉自是不必说什么的,她日日在宫中已习得礼仪,墨玉也有我亲自教导着,虽然你不常在我身边,我也是尽了些心力教导于你的,明日切不可冒失,知道么?”颌惜一副主母的态势,说得甚是严厉。
“红玉记着母亲所教的礼节,明日定不会教父亲母亲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的。”上官红玉温和回应着。
往日里除了叫自己念经理佛,甚少教过自己礼节,若不是虞舞师傅,恐怕是除了知道见了父亲母亲行蹲福礼之外便一无所知了。但话又说回来,还是是应该感谢一下这位主母的,她至少教会了自己见父母如何行礼呢。
“行了,明天谨慎着些便是,我也是为你好,明天对你也很重要,对我们相府更加重要。今儿话就说到这儿了,回去吧,记着把抄写好的佛经送过来,端午前我让良卓儿送去佛坛烧。”说完,便拿起书本看,不再理会上官红玉。
上官红玉很知趣的行了礼退出了隔厅,走出东院,心里一下子宽敞明亮起来了。
虽然富丽堂皇,华贵非常,但那真的是个让人连呼吸都压抑的地方。
细细回想刚才颌惜所说的话,最后那句感觉听着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她会强调说对自己很重要呢?虽然对这个主母没什么深厚的母女情义,但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感觉从她的话里,听出一种前方有陷井注意提防的味道来。
红拂似乎看出了上官红玉的心思,便吱声问道,“小姐,你是在想夫人刚才的话?”
“嗯。”上官红玉弱不可闻地应道。
“小姐是不是因夫人刚才的话不舒坦么?”红拂见自己和小姐已经踏入西院的门,便轻声问道。上官红玉本不是在想这件事,而是还在想着那个“重要”是何意思。便随意淡淡的回应了一下。
红拂以为自家小姐真的是因为夫人刚才说得那些话生了气了。毕竟,公主夫人常说的那些话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是在有意无意地刺耳。小姐虽和这位夫人没什么母女情分,好歹还是名分上的主母呢。
想来想去,都为自家小姐觉得委屈。
“小姐,你别生气了,夫人不待见我们,我们自然也就不必将她的话当真,况且相爷还是很疼爱你的。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小姐有拂儿,拂儿是最最最爱小姐的。可是若是小姐不开心,拂儿也会跟着不开心。”
上官红玉看着如此可爱贴心又单纯的红拂,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轻轻的扶了扶红拂的单肩,安抚道,“我没有生气,这都要气的话,我不早被你气死千百回了。”
红拂虽然有些笨笨的,但还是感觉得到自家小姐的无奈。
她鼓了口气,跟上自家小姐,扳过上官红玉的肩,两只纤手稳稳地扶着,然后以自己觉得最认真真诚的态势,说道,“小姐,拂儿说的是真的,小姐是拂儿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拂儿最最最爱的人,小姐高兴拂儿也就高兴,小姐伤心拂儿也会跟着难受地吃不下饭,拂儿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哪怕是有一天要替小姐去死,拂儿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从未见自家小红拂如此认真的表情,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暖心,上官红玉心里被牵动了。伸手执起红拂的双手,同样认真的看着红拂的眼睛道,“拂儿要记着,以后不要再说这些死不死的话,听了让人觉着晦气,知道了吗?”
红拂听了,乖顺地点点头。上官红玉接着说道,“我早已把拂儿当亲妹妹了,我如何会让自己的亲妹妹受苦,又如何舍得让自己的亲妹妹为自己去死呢,绝对不会有那一天的。拂儿要永远记着,就算有一天拂儿要是想离开我,我都不会怪拂儿任何,因为,拂儿也是我最亲的人。而且,等拂儿长大了,我还要为你寻个好人家,拂儿应该有拂儿自己的幸福生活。”
红拂听罢,一下子拥过来抱住上官红玉,哭的稀里哗啦,完全不顾了平日里的矜持,呜呜咽咽的说道,“小姐要相信拂儿,拂儿今生都不会离开小姐的。”
上官红玉又无奈又好笑,拍了拍红拂的后背,轻轻安抚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啊也省了我给你张罗夫家的事,你拂儿就嫁了我便罢。”
红拂听了,立马松开上官红玉,一边用手鲁鲁地擦眼泪,一边红了脸道,“小姐就尽管拿了拂儿取笑便是,反正我是跟定小姐了。”上官红玉感也感动过了,逗也逗过了,便执了自己的手绢帮红拂擦掉眼角的湿润,“好了,光天白日的,又是抱又是哭的,也不怕人家笑话,我自是知道我们家拂儿是对我最好的,好了,我们回去吧”说着拉起红拂的手朝自己的闺阁走去。
打算不再去想那些伤脑筋的不确定之事,不管如何,该来的总逃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