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很爱笑,笑起来却又不是不露齿的微笑,而是把嘴咧开,露出八颗整齐又洁白的牙齿,笑的一点也不斯文。她的眼睛和她一样爱笑,动不动见笑,像一个开心果。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爱上那个既古怪又爱笑的女人,但是我记得我刚开始的时候很讨厌她。
那是大一的时候,我去食堂吃饭,她当时拿着饭盘从我身边走过,突然把饭菜都倒在我身上,最可恶的是她还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是故意的。”说完她竟然就跑了。
我忙于整理我的衣服所以也没有去抓她,后来却再也没有见到她,我去打听了才知道她是一个孤儿,因为她长大的孤儿院的院长生病了,所以她请假回去了。
再见到她是在一个月后,我看见她和她的同学笑哈哈的从我的身边经过,她似乎已经不记得了,我追上去问她为什么要将饭菜倒到我的身上,她居然说她不记得了。我要求她赔我一件衣服,她却说不可能。
我追着她三天,要她赔我,谁知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大喊,“顾加珩同学,你不要在追我了,我不会答应你的。”喊完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你就算追着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我从未有过的丢脸,可是我却又有点小开心。
后来我真的追了她,也真的追到了,她成为了我的女朋友。大学四年,我们很开心很幸福,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我还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事业爱情双丰收。
可是好景不长,结婚一年我的事务所发展的很好,可是婚姻却出现了问题。有一天有人寄了这个照片给我,照片上全是她和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的照片,甚至都有进房间的照片。
我怀疑她,可是却又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对我,可是我终究是疏远、冷落了她。
在将信将疑中度过了一个月,她很开心的告诉我她怀孕了,意思很明显是说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却怀疑那是不是另一个男人的。
我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很疑惑,她找到了那叠我藏起来的照片。她怒斥我,骂我居然不相信她,居然相信她会背叛我,还怀疑孩子不是我的。
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不是吗?不能,因为我真的就这么怀疑了。
我的沉默伤透了她的心,她笑着告诉我,“那不是你的孩子。”她在笑,眼泪却在掉。我愤怒的扇了她一巴掌,她失去重心从楼梯上滚下去,我想拉住她也来不及了。
楼梯只有六阶,她的身体不会有什么损伤,可是孩子是保不住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躺在楼梯口时看我的眼神,除了冷漠就是冷漠。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孩子没了,她没有跟我提离婚,我知道她还在乎这段婚姻,但是我们疏远了。她对我变得很冷淡,不冷不热,我们不常吵架,几乎不吵,因为一吵架肯定就提到孩子的事。
她虽然对我很冷淡,但是在外人面前也愿意假装一下很恩爱,也从未想过要离婚,她也依旧微笑着面对生活中的任何困难,跟每个人都关系很好,只是我看的出她对异性疏远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说笑打闹,我对此真的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和我离婚呢?二零一四年十月份左右。那时她对我态度越发冷淡,整天动不动就和我吵,虽没有提离婚,但我可以感觉到她这么想了。
我因此越发觉得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我越发生气,对她态度也不好,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吵几次架。
后来她提离婚了,我当然不同意,反反复复纠缠了几个月,我同意离婚了。为什么呢?
一日,我在医院看到了她的病历,胃癌,晚期。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要跟我离婚了,我成全了她,我知道她的用意,所以我不拆穿她。我也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又怎样呢?只要是她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们离婚了。她离开后便去旅游了,我总是隔几天就收到她寄来的明信片,看着她笑着的语言,我能够看得到她写的时候是有多难受。
我最后收到除了她寄来的明信片外还有一张照片,她说她交了一个新男朋友。可是照片不会说谎,照片上的她笑容僵硬,和那个外国男人也没有情侣之间的亲昵。
我笑了笑,没有拆穿她,回了她一封e-mail——“祝你幸福。”很简单的几个字,却背负着我对她那无法言语的深情。
我知道我该去找她,我找人帮我找了很久,终于得到消息说她在H市,我赶紧坐飞机过去,在一家医院里看到她还有她身边的靳清。
她瘦了,很瘦,瘦的我快要认不出她来。她还在笑着,即使命不久矣,也微笑着面对世界,却唯独不愿意面对我。
有时我很恨她,恨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顾念着我,为什么不想一下自己,她根本不值得为我这么付出,她应该告诉我让我内疚一辈子才对。
我待在医院看她笑了大半天,最后坐当天最后一班飞机飞回了A市。
过了几天,靳清回来了。看着她疲惫的面容,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我不想笑,可是我必须笑,因为我‘不知道’她得了胃癌,我‘只知道’她很开心的和新男朋友在一起。
我后来又去了H市,我想取回她的骨灰。可是我找不到,医院的人只说已经被领走了。我知道被靳清领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后来靳清辞职的那天,靳清跟我说了一句话,“有一个人让我告诉你,她会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开开心心的生活。”一听,我震惊了,我终于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将她带回来了,再也带不回来了。
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肖黎黎,我们终于永别了。在那个阴雨的下午,民政局门口,我们就此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