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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车祸

江城,坐落在东海边的一座中型城市,既有现代化的开发区,又有传统的乡村。不同的建筑,不同的人群,不同的思想,在这里交织在一起,让这座古老的城市焕发出青春的气息。

七月的一个星期五,刚过中午,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地上,让人感到窒息。位于江城南郊的黄桥开发区里,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人们都在办公楼和工厂里忙碌着。

开发区的一角,是公交南黄线的起点站,这是唯一一条穿过开发区的公交线。上下班的高峰时候,车站上和车厢里都挤满了人。中午的时候也有不少乘客,但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快上班的时间,这里变得十分冷清。一辆公交车正停在站头,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人。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中等身材,留着标准的学生头,但却涂了一层厚厚发蜡。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发蜡似乎已经被晒化,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男生的模样算不上很帅,但也称得上标致,颇显成熟的脸上仍然保留着一分稚气。乍一眼看上去,是一个俏皮的大男孩,十分招人喜欢,但如果仔细看,眼角眉梢却流露出一丝逼人的英气。

这时男生的表情有些疲惫,大概是因为太热的缘故,红扑扑的脸上不停留下汗来。虽然是酷暑,男生还是长裤、衬衫、领带的打扮,只是领带早已松了开来,垮垮地垂在胸前。

这个男生名叫杨轶,是江城科技大学一名即将进入大四的学生,主修计算机专业。刚刚去开发区里一家叫做久盛的软件公司,应聘完暑期实习生,正准备乘车回学校。这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几乎是两趟公交车都要从头乘到底。

杨轶在座位上不停喘着粗气,虽然窗户已经大开,但一丝风都没有,太阳下的公交车几乎要被晒化。杨轶本来想先下车待上一会儿,但实在是不想动弹,身上的衣服和身体几乎粘到了一起,一动就浑身难受。

“真不该听韩亮的,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太受罪了!”杨轶心里暗自寻思着,韩亮正是他的室友。按照杨轶的性格,根本不会穿得这么正规,但一直没找到实习单位,让他不得不采纳了韩亮的建议。不过,今天的面试仍然不是很顺利,让这时的杨轶有些身心疲惫。

离开车还有不到五分钟,第二位乘客上了车。这是一个中年女性,四十左右的样子,一头精神的短发,掩饰住了已经开始显出衰老的面容,从装扮上看,应该是哪家公司的白领。女白领一上车就被一阵热浪激得皱起了眉头,回头看了看公交站的发车指示牌,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勉强坐到了一张靠窗的单座上。

几分钟后,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青年上了车,并排坐到了一张双人座上。两个青工都背着包,显然是刚从哪家工厂匆匆出来,连工装都没换,而且扣子还扣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青工个子非常高,留着短发,相貌有些凶恶,刚坐下就一边解开衣扣,一边推开边上的车窗。另一个青工个子虽然没那么高,但也不矮,长相非常帅气,要不是和那个同伴在一起,别人一定会以为是个演员,或者是哪家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学生。

直到发车铃响,司机才拿着一个大茶杯,慢悠悠地走上车。司机朝车厢里扫了一眼,坐到了驾驶座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打开了空调。随着一阵嗡嗡的发动声,车厢里顿时凉爽了下来,乘客们纷纷关上了窗,杨轶擦了擦头上的汗,长长出了口气。

车子缓缓开动,驶出了车站。女白领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但既没有打开播放器看电影,也没有打开网页玩游戏,而是打开了一张表格,往里面输入着文字和数据。两个青工则有说有笑,听口音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好像在谈论着回老家探亲的事情。杨轶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默默看着前面的几个人,进入了他独特的遐想模式。

杨轶从小就有非常强的表演欲,小时候在少年宫的艺术团学习表演,养成了观察人物的习惯。杨轶还是个成绩优异的高材生,高考的时候,曾经在上戏和交大间纠结了很久。可惜事与愿违,志愿填填写的失误,让杨轶只考进了江城这所二本学校。

不过,杨轶从小养成的观察人物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但他不仅喜欢观察,还喜欢分析。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他从来不像其他人那样掏出手机玩耍,而是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一边学福尔摩斯那样分析他们的来历,偶尔还给他们杜撰些故事来解闷。

“这个女人穿得倒是挺体面,不过,这么热的天还要乘公交出去办事,应该是个小人物。”杨轶心里盘算着,“看她这么用功,在车上还忙着办公,估计是工作狂,不过能力有限,四十了还没混出头。”

观察完女白领,杨轶又转脸看着那两个青工。“这两个人估计是哪个厂里的工人,听口音不是城里人,应该是一个村的。嗯,今天星期五,大概是下午请了假,提前下班去赶火车回老家。”

“这个司机……”杨轶的目光有转到了司机的身上,“刚才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但上车时好像脸上有一丝诡异的表情。年纪似乎没看出来,反正不是年轻人,车开得也比较稳。唉,现在公交司机真不容易,不像前些年那么好赚钱,很多年轻人都改了行,留下的都是些老师傅了。”

车子的确开得很慢,而且要在开发区里绕一个圈,前两站都没有人上下车,所以只是缓缓开过站台,并没有停车。直到第三站,车子才停了下来,一对青年男女上了车,并排坐到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座上,正好在两个青工后面一排,不过是过道的另一边。这对青年男女的身材都非常不错,长得也都挺标致,怎么看都是天生的一对。只是上了车以后,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却并不说话,而且脸上都带着不悦的神情。

“这两个人好像刚吵完架,沉着脸都不说话。穿的这么休闲,不像是刚从单位里出来,可他们怎么会跑到偏僻的开发区来呢?”杨轶不解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然后又转头去看两个青工。

这时,那个大高个的一只胳膊已经搭到了同伴的肩上,两个人的头也凑到了一起,继续不停说笑着。“我去!这两个才是一对!”杨轶撇了撇嘴。

车子又停了一站,这次上来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老太太满脸皱纹,一身村妇的打扮,还背着个大书包,从模样看上怎么也有七、八十,但腿脚灵便,动作敏捷,又似乎只是五十出头的中年人。那个小孩打扮得倒很时尚,长得虽然不算难看,但也许是太阳晒得,表情显得有些木讷,看上去不是很讨人喜欢。小孩一上车就径自坐到了一个单座上,老太太则坐到了他的身后。

“这小孩真没规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下来了,也不知道先让奶奶先坐,书包也让奶奶背着。”杨轶轻轻摇了摇头,“还好车空,要是车上坐满了,到底该不该给老太太让座呢?让了肯定便宜这熊孩子!大暑假的,不好好在家待着,这又不知道是去上什么培训班了。可怎么来开发区了?开发区里也有培训班?”

杨轶又转脸看了看那对情侣,“奇怪了,这两个人到底来开发区干什么呢?对了,也许那个男的还真在这里上班,女的来找他吵架的,也许是闹离婚。”杨轶想到这儿,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也许幸灾乐祸是人类的天性,杨轶这个看上去那么可爱的小伙子,竟然也有阴暗心理。其实,这倒真是杨轶的一大缺点,就是喜欢看别人出洋相。而且,杨轶的嘴也很损,常常当面揭别人的短,因此,虽然长得招人喜欢,但却没什么朋友。不过,熟悉的杨轶的人知道,他对外人虽然有些尖酸刻薄,但对朋友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真要碰到什么事,绝对能为朋友豁出一头去。

车子还在缓缓开着,已经过了七站,马上就要开出开发区了。车上还是那九个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前方是个十字路口,路口的黄灯不停闪着,这是开发区角落一个偏僻的路口,白天除了南黄线以外,几乎没有车子从这里经过,甚至连行人都很少。

大概是快要出开发区了,车子速度开始加快,忽然,砰得一声响,车上的乘客都惊得抬起了头。公交车左前方的轮胎爆了,车子正在加速,一下倾斜了过来,滑行了几米,就横着翻到,朝路边滑去,重重地撞在隔离墩上。杨轶平时最喜欢幸灾乐祸,没想到,这次祸事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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