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前往交易大殿的路上，宫逸轩才了解到，“墨香”的交易大殿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货贸市场，而是公司成员之间互通有无和交换信息的所在。
一些外界极其稀有昂贵的物品，在这里亦有可能通过极小的代价交换获得，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拥有对方急缺的东西。
有时候，公司中的大佬和强者也会在交易大殿中发布一些任务，只要完成，便可获得相应的奖励。先行者节省了时间，后来者获得了资源，算是一种不错的双赢机制。
谭小薰透露的这些信息，让宫逸轩对于交易大殿更加的向往，脚步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一边走，宫逸轩还一边提出了不少问题。谭小薰虽然性格懦弱呆萌，但他毕竟接受了“墨香”的系统培训，算是学院派的代表，仅论世界采集方面的基础知识，比宫逸轩这种野路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刚才林助理说，《燕歌行》的‘主角时刻’还剩三个月到半年，如果世界推演结束了，我们还要继续在里面呆到老死吗？”宫逸轩问道。
谭小薰却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脱离世界的方法有三种呢，第一种就是宫大哥说的‘老死’，在世界采集者圈子里，一般称这种方式为寿终。走完了一段人生历程，寿终正寝，灵魂自行回到阴间，算是最最普通的方法了。”
“那另外两种呢？”宫逸轩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谭小薰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道：“第二种叫‘舍身’，抛弃现有肉身，其中鬼兵接受招魂返回，或者是鬼将神魂出窍返回，都算是这一范畴。只要没有被‘世界意志’锁定，便没有什么危险。下次附体时，自然会选择新的对象。”
宫逸轩听到第二种方式，心中有些困惑，于是问道：“不是说如果鬼兵在附体时死亡，神魂便会一同泯灭么？”
谭小薰笑了笑道：“我就知道宫大哥会有疑问，我先前也是这么问林助理的。林助理说，会导致神魂泯灭的死亡，是指那种非正常的死亡，寿终正寝和自行脱离躯壳都不在此列。”
宫逸轩点了点头，“这么说，世界采集虽然有一定危险，但只要选好世界，其实还是很安全的喽？”
谭小薰道：“危险是一定有的，但在没有‘主角’的世界中，环境一般都是很平和的，又没有‘世界意志’特意针对，想死都难。如果世界采集真的像咱们所经历的这么危险，那些大势力的子弟们，才不会拿这种事情磨砺自己的心性呢。”
宫逸轩听后也觉得有理，这两年，自己也偶尔听说过一些传言，说某某门派的天才遭遇瓶颈，于是加入了哪个世界采集者组织，不久就获得突破云云。
磨砺心性，历尽红尘，走过一段段不同的人生。这种突破瓶颈的方式，恐怕是最稳妥的了。世界采集虽有危险，却并非不能接受，毕竟他们不像自己与谭小薰一样。没有“世界意志”的针对，只要不是灾难与战争主题的世界，想生存下来并非难事。
“那第三种呢？”宫逸轩不想放过任何获得信息的机会。
谭小薰道：“第三种只是传言，叫‘破碎’，取自破碎虚空之意。就是说，采集者的力量达到了这个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被世界所排斥，非常类似于仙家所说的‘举霞飞升’。”
“破碎？飞升？去到仙界么？”宫逸轩听了谭小薰的话，有些发懵。
谭小薰无奈地撇了撇嘴，道：“哪还有什么仙界？大劫之前，万界之间的勾连没有断绝，这些能够破碎虚空的人，自然可以进入更高层次的世界。只是如今六道轮回毁灭，万界通道被割裂，这时候飞升，只会进入混沌之中，身体被混沌同化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谭小薰接着说道：“上升之路断绝，对那些小世界中的天才来说，不免有些悲哀。”
“身体被混沌同化？”宫逸轩听得惊悚，想到附体过程中，自己所经历的那种无尽的黑暗和空寂，便觉周身一寒。
谭小薰忙解释道：“宫大哥无需担心，只是身体被同化罢了。咱们又不是万界之人，接受了灵魂本源赋予仪式，神魂与阴间相合，自然会被牵引回阴间。所以才说，‘破碎’是第三种回归的方式。”
听了谭小薰的宽解，宫逸轩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这些日子以来，天知道自己的压力有多大。没有人不怕死，鬼也一样，推演死士的步步杀机，是宫逸轩先前二十余年的人生鬼生都没有经历过的。
言谈未尽，目的地已经到达了。
这是一座相当恢宏的宫殿建筑，由主殿和左右偏殿组成，楼宇殿阁高耸宏伟，中间由飞空廊桥相连。宫逸轩第一次进入“墨香”的时候，在六麻子的破车上便留意过这座大殿，起初还以为是哪位大佬的居所，没想到竟然是一座交易之地。
今日的交易大殿有些冷清，不大不小的殿前广场上只有寥寥几个摆摊的鬼，但却没有一个顾客。宫逸轩和谭小薰的到来得到了一些关注，但也仅仅是关注罢了，几个摆摊鬼随意打量了几眼，便又垂下眼帘，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谭小薰对于这种冷漠的气氛毫无所觉，轻声对宫逸轩讲解道：“广场上是卖小玩意儿的，一般都不怎么值钱，今天不是交易日，所以冷清些。宫大哥要买什么东西？”
宫逸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买什么东西，又很不习惯这里的气氛，于是敷衍道：“就是随意看看。”
谭小薰耸了耸肩，后退半步示意宫逸轩先行，自己在后面跟着看就好，反正自己也没有东西用来交换。
“他们收冥晶吗？”宫逸轩问道。
谭小薰点了点头，“收的，只不过比起以物易物，要贵上一些。”
广场中摆摊的鬼们不搭理自己，宫逸轩也不想自找没趣儿，举步便向左侧的偏殿走去。
只是还未入踏上殿前的台阶，突然有个阴测测的声音在一旁传来：“两个小雏儿，还想进殿中买卖？不自量力。”
宫逸轩眉头一皱，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正看到一个头发斑白、满脸褶皱、肤如鸡皮的老鬼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毯子上摆着一摞一摞的劣质玉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谭小薰盯着这老鬼，面色突然一变，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赭前辈当面？”
那老鬼闻言一愣，那双阴骛的鬼眼收敛，淡淡道：“哼，还算有些见识，认得你家赭大爷。”
刚才谭小薰被这赭姓老鬼看地冷飕飕的，如今稍缓，赶忙轻声对宫逸轩说道：“这位是第二小队的赭队长，积年鬼将，历劫的老前辈，据说是元朝年间的人物，修为比林助理都强。”
“这等大人物，怎么跑广场上摆摊来了？”宫逸轩看着这位面目可憎的老鬼，压低声音问道。
谭小薰摊了摊手，意思是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来二去，宫逸轩倒是对这位赭老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走到近前，先是恭敬的拱手为礼，口称得罪。换来老鬼一声冷哼，宫逸轩倒也不恼，寻了个由头，开口搭腔道：“您刚才说我二人不自量力，愿闻其详。”
“哼！”赭老鬼眯着眼，根本不加理会。
宫逸轩无奈，只得笑得更甜，再度行礼道：“拜托前辈解惑，我二人新近入行，真的什么都不懂。”
许久，直到宫逸轩感觉自己的笑容都有些发僵了，赭老鬼这才微微睁开眼，冷冷道：“还算有些眼力劲儿，知道尊敬前辈。哼，殿中虽不禁出入，但是你们这种新人，进去有什么用？你们是有珍贵的物品可做交换？还是有大量的资财可以挥霍？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正道，莫要好高骛远。”
不远处一个摆摊的鬼听了赭老鬼的话，也点头附和道：“赭老说的在理，当年林助理新入行时，也只是在广场中盘桓，没有个万儿八千的冥晶就想得殿中珍品？”
赭老鬼不满地扫了那鬼一眼，直让那鬼脖子一缩不敢继续插嘴。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赭老鬼问道。
宫逸轩挠了挠头，有些茫然，只得回望谭小薰。
谭小薰倒不至于如同宫逸轩一般不靠谱，他先是看了看左右，见四下近处五人，这才低声说道：“我跟宫大哥是第四小队的。”
“哪来的第~”赭老鬼刚要问哪来的第四小队，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看向宫逸轩和谭小薰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凝重。
沉默了一会儿，赭老鬼神色稍缓，轻声确认道：“死士？”
宫逸轩这回终于听懂了，连忙点了点头。
“哎！”赭老鬼叹了口气，看向他俩的目光也不再冷冽，如今反而带上了一丝悲伤，似乎触动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何苦呢？你们什么时候附体？”
宫逸轩答道：“已经附体了，现在是中场休息。”
赭老鬼听了宫逸轩的话，双目霎时圆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中场休息？死劫过了？”
“过了。”
“没过。”
前一句是宫逸轩的回答，后一句，则是谭小薰的。
三鬼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谭小薰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当先开口道：“虽然没过，但是宫大哥说可以去救我！”
赭老鬼原本已经有些意兴阑珊，此时听到谭小薰的话，不免惊疑，“你能救他？”
“想来不难。”宫逸轩轻松地答道。
赭老鬼的眸子又有些恍惚，仿佛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宫逸轩，叹道：“希望你真能做到。”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摊子，道：“我这里有不少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最适合新人，你俩看看，若有合适的，我便宜点给你们。”
“说到底还是要钱。”谭小薰撇嘴道。
赭老鬼脸色一变，怒道：“不要钱？不要钱你赭大爷我喝西北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