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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星河

穿过庄园中无数的亭台楼阁,直到宫逸轩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们才来到一处相对静谧安宁的小院之中。院门隐蔽,掩映在一处假山鬼木之中。若非有人带路,宫逸轩即使经过此处,也很难注意到内中另有乾坤。

小院呈四方格局,除了正门院墙之外,其他三面皆有房舍。正对拱门的主楼有两层高矮,左右两侧则只是普通平屋。除了小院中心一汪清池,和盖满池塘的百余朵无叶无根的白莲,恐怕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异之处了。

领路的执事一路沉默,到此时,方才出言提醒,“今日所见,切不可四处宣扬!保密协议你也是签过的,若是出了什么披露,莫怪我等心狠手辣。”

“您尽管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没有在意执事口中的警告与严厉,宫逸轩很郑重地回答道。

每一家世界采集者组织,都很在意自身核心信息的保密情况。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所谓“江湖”,自然少不了争斗矛盾。“墨香”世界采集公司虽然算的上望乡界中实力靠前的大势力,更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王级董事长坐镇。但也并非百无禁忌,单只望乡界中,便有一些势力可以与之相提并论,更遑论整个阴间诸界域了。

采集者组织所持有的世界信息若是被外界势力掌握,先不说面子上的损失。只是其他势力对该组织今后发展状况的预测,便会大大暴露组织底牌,更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在相应世界遭到敌对势力的狙击。

每一位新成员,哪怕是几乎必死的推演死士,在进入公司的核心秘地之前,受到这样严厉的警告,其实并不难以理解。

“哼!”

容貌略显阴骛的无名执事见宫逸轩的回答恭敬有礼,对自己的威胁也没有任何不满,似乎有些诧异。但他旋即又觉得自己如同拳打棉花,虚不受力,心中颇为不爽,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蝇营狗苟,心机沉重,当不得什么大任!”

宫逸轩听了也不恼,只是微笑,心中其实还担忧着独自在家的李韶音,思维同无名执事根本不在一个回路上。

三番两次的故意找茬,想寻个由头给宫逸轩一个下马威。可是宫逸轩总不接招,处处回避退让,令执事也感觉无趣。心中虽然不爽,但他也没有跋扈到主动无端寻衅的地步,收起对新人的偏见,其实他对宫逸轩这种雷打不动的做派还是有些称道的。

执事不再多言,来到白莲花池一旁,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白玉莲花雕刻物。只见他将白玉莲轻轻一掷,那枚精致的把件划过七八米的距离,径直落入池心最大的一朵漂浮白莲之中。

白莲应激开合,激起一波涟漪。环状水波向外扩散开来,轻轻拂过每一朵白莲。其他莲瓣受到撞击,纷纷摇曳起来,继而激起更多水波,再度向外扩散。

几乎是眨眼工夫,满池白莲齐齐摇曳生姿,莲瓣刹那飞散,腾空而起,环绕舞动状似漫天花雨。

执事右手掌心对准莲池一张一收,方才的白玉莲花再度飞回到他手上,之见他对着漫天飞舞的莲瓣恭敬行礼,拜道:“林助理,宫逸轩到了。”

他话音一落,漫天的莲瓣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再度回到莲心之上,重新拼合成一朵一朵数不清的白莲。莲池之中,百余朵莲花开始分批集中,每五至十朵为一堆,很快便组成了十余阶莲台,直通池中心一片氤氲之处。

宫逸轩看着面前的变化,几乎目瞪口呆,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处莲花池,竟然还有此等布置!寻常之人,若没有堪破虚妄的慧眼,哪能发现如此隐秘之地?

执事也对宫逸轩的反应颇为满意,仿佛这种表现才是新人的应有之意。如今见宫逸轩被惊到,他便感觉心情舒畅,方才那点小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哼,少见多怪,”执事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宫逸轩跟上别掉队,嘴上依然不饶人,“无根白莲,听说过没有?”

“没有。”宫逸轩此时心中思虑纷杂,哪有心情察言观色?此时听执事问起,只得愣愣的随口回答。

但越是这种傻气,执事便越发满意,见宫逸轩摇头,他一边走上莲台,一边说道:“林助理的本命鬼器,无根白莲,鬼器榜排行第二十四,即使比之董事长的鬼兵,也不遑多让。”

宫逸轩闻言,脚步虽然不停,心中却暗自惊讶。本命鬼器的事情,这两年他不知道听过多少,一直是阴间的热门话题之一,再加上十几年前鬼器榜的推出,这一热点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街头巷尾的****们,有事没事都要诉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什么九仙元尊的黄泉招引灯百余年未曾出现,不能再窃据榜首啦;什么六杀魔君的灭魂幡与枉死城的修炼之道冲突,其实是残次品啦;什么冥河剑帝身为鬼王榜第一,本命鬼器“休命剑”凭什么不能进前十啦。林林总总,几乎每个鬼都能抱着鬼器榜来上一段自己的见解,享受一番指点江山的快感。

白求恩名声闻于阴间,作为资深鬼将,他多年前所凝聚的本命鬼器“切玉刀”在宫逸轩看来,已经是威能无方,近乎神器了。但是常听白求恩叹息,当年他寻求突破过于急躁,根基不稳,所以本命鬼器的品质有所下降,未能进入鬼器榜的前一千名,当是生平大憾。

没想到,不声不响毫无锋芒的林徽因竟然有这等高位鬼器,要知道,本命鬼器可以在鬼器榜排名前三十的存在,哪个不是称霸一方的奢遮人物?

“没想到鬼器榜上提到的‘白莲神女’就是林助理!”宫逸轩震惊道。

执事嘿嘿一笑,讽刺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跟上吧。”

说着,他身子一闪,已然进入了池塘中心那片氤氲之中。宫逸轩摇了摇头,心中虽然疑惑林徽因的本命鬼器不放在阴神中孕养,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但是见执事消失,自己也不敢怠慢,心下一横,匆匆钻入那片模糊不真切的氤氲之中。

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骤然升起,宫逸轩只觉眼前一黑,上下颠倒,整个人如同被丢进了搅拌机,不知翻了多少个跟头,这才重新踩到实地,源自神魂深处的晕眩感也逐渐消失。

待混沌的精神逐渐清晰,宫逸轩才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一座黑石巨门脚下!此门少说有四五十米高,二十多米宽,表面有巨大邪异的浮雕,恶鬼罗刹层层叠叠,也不知道有多少,而那些恐怖的鬼眼,似乎全部集中于宫逸轩身上,望之令人胆寒。

宫逸轩被这诡异的巨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突然感到背后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声低呼传来。

“哎呦,宫大哥,你干什么?”

声音温和熟悉,虽然有些气恼,但还是难掩其中的娘气。宫逸轩一听,不用回头,便知身后之人正是谭小薰。此时,他才明悟,目的地已经到达了。

宫逸轩迫使自己不去看面前的漆黑巨门,注意力移向周边。之间方才引领自己的无名执事就在身侧,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小子,这点场面就吓成这样,能做什么大事?”

而谭小薰就在自己身后,似乎自己刚才一撞着实不轻快,他摸着自己秀气的鼻子,一脸郁闷的看着宫逸轩。

“嘿嘿,小薰莫怪,我这不也是身不由己么。”宫逸轩陪笑着,打算先哄一哄这个菜鸟娘炮,当然也算是他在“墨香”唯一的朋友了。他发现自从昨天谭小薰获得了本源“漫舞倾城”,今日似乎越发娘气了,而且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中所带有的娘气。

谭小薰见到宫逸轩飘忽的眼神,气道:“宫大哥,你肯定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宫逸轩神色一僵,干笑了两声,道:“有,有吗?”

“啪,啪。”

就在这时,两下清脆的拍手声将宫逸轩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只见林徽因着一席黑色古典长裙自一侧黑暗中现出身形,黑发盘起,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多了几分威严气度。

“很好,你们都很准时。”林徽因的声音飘渺高旷,不似昨日那般温柔慈祥,但是依然可以听出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林助理好。”回过神来的宫逸轩和谭小薰,包括带领两人进来的两个执事,一同向林徽因躬身行礼。

林徽因虚抬双手,止住众人,随后向两名执事道:“你们先出去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亲自交代。”

“是。”两名执事轻声应答,随后身影后退,逐渐消失于周围无尽的黑暗之中。

林徽因沉默了一会,仿佛是在等待执事们走远。大概四五分钟的样子,这才重新看向宫逸轩两人,道:“疑惑这是哪里?”

宫逸轩与谭小薰闻言,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道:“嗯。”

林徽因笑了笑,原本在这近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本不该看清两三米外别人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何,宫逸轩就是看的清清楚楚。甚至包括面前的黑石巨门,最高之处距离他足有四五十米,但是每一个纹路在他眼中都丝毫毕现。

“这里是轮回碎片的存放之地,你们面前的石门,是‘止步之门’,专门用来保护碎片的安全。”林徽因微笑道。

“啊!”

宫逸轩闻言还没什么反应,谭小薰却惊呼一声,应该是知道“止步之门”的含义。

“东方的‘叹息之墙’?”谭小薰探寻着。

林徽因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没这么神话,但也确实有人这么称呼它。”

谭小薰继续惊呼,“喔哦!”

看着身旁菜鸟那一脸的欲求不满,宫逸轩忍不住以手加额,颇感丢脸。

林徽因似乎早就知道谭小薰的性格,并不觉得意外,“我为你们选择的世界,昨天也说过了,就是《燕歌行》。第三小队在推演时,发现了世界之子的诞生,因为附体时间早于世界之子出现的时间,所以他们并没有被世界意志发现。先前的资料,就是第三小队根据应急条例紧急撤出时带出来的。”

“世界之子是谁?”谭小薰一脸天真的问道。

林徽因摇了摇头,“不知道,每个附体的鬼将级采集者,都能感应到世界之子的诞生。因为在那一刻,世界的恶意几乎无处不在。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他们便匆匆撤出了,不可能知道世界之子到底是谁。”

宫逸轩了然,世界之子的危险其实就在于,一旦与“他们”因果牵连,便会被世界意志盯上,有意针对之下,几乎没有幸理。若是有经验的采集者,能够提前知道世界之子身份,又早于世界之子出现时附体的话,还是有一定希望躲过世界意志的恶意的。

林徽因见两人无话,一双如黑珍珠般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幽远,“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准备迎接新的世界吧。”

黑石巨门震颤,亿万恶鬼悲哭惨嚎,一道细缝自中心逐渐裂开,有古老的鸿蒙气息自门后散出。

突然,一点星光闪耀,继而分化,流淌,星耀横空,宛如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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