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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阳之症

“还是失败了啊,奇哉怪哉。”面貌英挺,颇有气质的中年老外打量着盘坐于法坛之上的宫逸轩,长叹道。

“白先生,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宫逸轩的表情囧囧的,看着一身八卦鹤氅的短发老外,真不知道要作何表情。

老外摆摆手,似老儒一般轻摇着脑袋,“不要叫我白先生,要叫白求恩先生,亨利?诺尔曼?白求恩先生。”

“好的白先生,是的白先生。”宫逸轩正色道。

白求恩神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随便你了。”

说完,他俯下身去,用手指粘了一点法坛周边碎裂的咒文灰烬,静静的闭目体悟。

宫逸轩见到白求恩的动作,心下有些紧张。想掩饰自己的焦躁,便特意懒散地伸展四肢,但他的眼神深处却交织着期冀与渴望,昨日种种、今日种种在同一时间浮现于心头,自己一切的希望,恐怕都落在面前这个老外身上了。

“这阴煞渡魂阵中的阴滓之气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这,怎么会?”白求恩轻咦了一声,双目圆睁,诧异非常。

宫逸轩一时间没有明白白求恩话中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消失了?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白求恩斜了一眼宫逸轩,言语间有些愤愤,“这阴煞渡魂阵是我无意中得到的补益阴气的顶级法阵,阴间一些大势力都求而不得的好东西。可助游魂凝聚鬼体,亦可辅助鬼将凝结本命鬼器,但对你竟然完全没有作用!”

“呃。”浪费了老外不少材料,宫逸轩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得讪讪地赔着笑脸,岔开话题道:“害您老人家毁了这宝阵,罪过罪过。”

“赔偿的事儿先放一放!”白求恩很阔气的摆了摆手,继续询问,“这是第三次试验了,从幽冥果到养魂木,从养魂木到阴煞渡魂阵。无论是内补还是外用,都治不了你的孤阳之症。哼,给我说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

宫逸轩的情绪有些低落,但他早已习惯了失望,很快便强打起精神,撇了撇嘴道:“说到底,还是要赔偿,您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哪里去了?”

白求恩一愣,大怒道:“别废话,我关心的不是赔偿问题!是你小子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老人家?要是不老实交代,以后你就别指望来我这里混吃混喝了!”

“别别,别啊,”宫逸轩连忙摆手求饶,“我错了还不成么,诺,就是这玩意。”

说着,宫逸轩手掌摊开,一把残剑攸然浮现于身前。此剑通体黝黑,有淡青色纹路蔓延于上,其间隐有神光晕开,只是色泽已经模糊暗淡,难以辨认纹路的本来面目。残剑只有剑柄、剑锷与一截不足三寸长度的残刃尚存,周身雕饰古朴庄重、法度严谨,却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造物。

白求恩打量着漂浮于身前的残剑,就要伸手去触碰。几乎同时,那残剑若有若无的一抖,有光华流转,一闪而逝。白求恩的神魂深处传来一阵悸动,生生让他止住动作。这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仿佛稍有异动,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宫逸轩起初见白求恩伸手要摸,也是大惊失色,刚要收剑,却见白求恩神色俱变,似乎见到了极端恐怖的事物,极速退后半步,双手背负于后,再不上前。

“您吓死我了,这玩意儿可不能乱碰。”宫逸轩后怕道。

“此剑,不简单!”白求恩稳了稳心神,这才严肃道。

宫逸轩看着白求恩逐渐平缓的神情,无奈摇头道:“我宁愿它简单一些。”

白求恩双目依然死盯着残剑,心下略有了然,“你现在的状态跟此剑有关?或者说,你的死跟此物有关?”

宫逸轩点了点头,道:“嗯,我活着的时候,无意中捡到这玩意儿,觉得可能是件古物,便想带回家里收藏。没想到拿着玩儿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蹭到了剑刃。”

白求恩期待宫逸轩继续说下去,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后续,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宫逸轩的神色变得有些纠结,有后悔,有疑惑,也有悲伤。

白求恩更加的疑惑,继续追问后续。

宫逸轩只得解释道:“然后我就死了,感觉自己的灵魂与这把剑纠纠缠缠,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那种混沌的状态下呆了多久,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你的院子里了。”

白求恩听后,喟然长叹,复又去看那把悬浮于两人之间的残剑,道:“我有点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宫逸轩看着面前广袖飘飘、鹤氅飞扬、气质如仙的老外,真想冲上去给他几个大嘴巴子,“喂喂!白老头!你就是个加拿大医生,别给我在这里cos蜀国丞相啊!”

“咳咳,”白求恩老脸一红,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感觉,都是几十年的老鬼了,自然不存在脸红这一说,“此剑可能是仙兵神器,虽然损毁,却依然有些许威能存留,凡人哪能经得住此剑的杀伐?你用手指去触碰剑刃,没有被直接斩得魂飞魄散,便算得上运道逆天之辈了。”

宫逸轩闻言思索了片刻,道:“您是说,我被这把剑斩了魂?那为何我又与它融合在了一起?还来到了阴间?”

白求恩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是你魂魄中的阴滓被此剑斩灭,唯剩清气留存。但同时,此剑又沾染了你的血脉和灵魂气息,因为残剑本身没了剑主,从此便与你互为纠缠,相互依存。没有阴滓浑浊之气的灵魂本不能于阴间生存,但是有此剑护着,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这残剑霸道异常,似乎是所有阴气的克星,刚才我也被它的力量吓了一跳,只要这剑还在,你就不可能接引阴气入体的。”

宫逸轩有些恍然,却又有更多的疑问,“那么说,我浑身上下乱窜的剑气也是残剑的力量?”

“胡说八道!见识短浅,”白求恩纠正道,“我第一次给你检查时便留意了。那是剑元,其中似乎还伴有微弱的剑道之力,怎么可能是剑气那种低级的东西。”

宫逸轩囧囧地听着老外谈论剑道,颇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白求恩却没觉得自己的画风哪里不对,依然滔滔不绝的阐释着自己的猜测。

“你的神魂恐怕已经与这把剑融为一体了,说你是剑魂也不为过。游魂固化鬼体则能晋级鬼兵,而此剑助你直接助你定神凝体,靠的就是它本身的力量。你还指望一把剑给你凝聚的是鬼体?你这“鬼体”应该都是剑道之力所铸。哎,天生的剑体,若是生在大劫之前,做个剑修,将来位列仙班也未可知啊。”

宫逸轩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残剑,从未想过,自己与此物牵扯的如此之深,“要这么说,我不能修炼鬼道功法这件事先不说,但为何一些剑道功法我也玩不转呢?”

白求恩轻笑道:“自天地大劫,轮回破碎以来,旧有的修炼体系近乎崩溃。现在的鬼道功法讲究以阴气育阴神,以阴神凝阴身,进而得证鬼王。但这些新体系都是以阴气为根基所建立的,知道为什么吗?”

“啊?”宫逸轩有些发懵,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游魂即使凝聚鬼体,成就鬼兵,也没有经脉窍穴,更别说丹田紫府了,没有这些,你拿什么修剑道?鬼类天生汇聚阴气,即使没有肉身,也可以凝聚阴气。但其他法门,如道修、佛修或剑修,这些力量进入鬼体,就像进了漏斗一样,你倒多少,漏多少。”白求恩道。

“您就说我是个废物不就完了吗,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办法。”宫逸轩成失意体前屈状,无精打采道。

白求恩也有些沉默,自己被称为“鬼医圣手”,竟然对宫逸轩的状况毫无办法,多少感觉到一些无力,只得安慰道:“大道五十,天演四十九,遁去其一。万事皆有一线生机,切不可放弃希望啊。”

“不说了不说了,”宫逸轩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我现在要考虑的是生存问题,不是修炼问题,操这份闲心干啥?今天又耽误您的时间了,抱歉,赔偿我会尽快偿还的。”

白求恩对于宫逸轩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对晚辈的疼爱,也有一些忘年交般的亲近。此时见他沮丧非常,自己心中也满是不忍。但宫逸轩所面临的难题,他确实束手无策,只得呆立在那里,看宫逸轩躬行一礼,有些低落的出门而去。

白求恩的庄园位于苦渡城西郊,占地面积广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怪石点缀其间。若忽视那些森森鬼木、郁郁妖槐,怕也是一处阴间胜景。

宫逸轩轻车熟路地出得庄园,刚要离开。

唰!

一声破空之音从天而降,却见一口布袋落下,正飞入他手中。打开一看,竟有小半袋冥晶堆积其中,大概有四五十块上下。

冥晶不同于纸钞“冥币”,乃是阴间的硬通货,很像是阳世的黄金,又极其类似于生前看过的修仙小说中的灵石。只是冥晶的作用极多,根本不是黄金或灵石所能比拟的。

冥晶的计量单位为“刻”,一块超过十刻的冥晶,便可称之为上品。白求恩丢来的这一袋,每一块都有五到十刻的质量,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财富了。

“哎,欠的越来越多喽。”宫逸轩没有细数,只是随手系上布袋,往衣兜中一塞,匆匆向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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