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多高的法则之种稳稳浮在魂海半空,纯白顺滑的如同涂了层瓷釉,由内而外泛着柔和的淡光,但若盯着它看上几秒,这淡光则会令人产生类似直视太阳般的刺眩感。
高绝眯了眯眼睛,用指尖轻轻触了触法则之种,体会了一下里面来自法则的力量波动,悲伤地笑道:“舒雅大姐啊,您的付出没有白费,你儿子天赋很好,虽然不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的,但也相当出众了。请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对这小子的期望,一定会把他培养成一位谁也不敢小视的强者。”
唏嘘的叹了口气,高绝揉着有些发酸的鼻子缓缓转过身,准备再彻查一遍林奇魂海是否被驱杀剑残片伤到,或者有没有能够随手修正的小瑕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团灰光突然朝他飞来!
灰光来速极快,加上高绝此时正由于情绪波动注意力分散,所以他刚刚诧异的把瞳仁转向灰光,还来得及未作出任何其它动作,就被灰光撞个正着,闷哼一声重重的飞了出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时光倒流般,插在林奇眉心的短刀重新散发出雪亮的寒光,刀柄上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十字状黑光,黑光越来越大最终还原成漏斗状的黑色漩涡,接着三尊凶鸦图腾口中各扯着一道黑光,从漩涡中飞了出来矗立在原先的位置,最后则是高绝的翼魂分身从黑色漩涡射出,狠狠砸回本体!
这显然不是一次正常的回归,强大的惯性带着高绝的身体像炮弹般朝天空笔直的斜飞出去,一直撞到镜炉聚魂阵的结界上,扯得一大片光膜和符文线深深凹陷,差点崩溃碎掉才重重反弹回地面,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人形大洞。
与此同时,林奇的魂海内。
撞飞高绝的是一团似水又似雾,内里闪烁着点点银光的灰色物体。这团灰色物体刚才不知藏匿在何处,就算敏锐如高绝都未能发现它的存在。而驱逐高绝后,它立刻蠕蠕动动,变化成一颗硕大的脑袋。
这颗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黑白分明的巨大独目。它像一条准备猎食的鲨鱼般绕着林奇的法则之种转了两圈,杏仁状的眼睛欣喜地弯了弯,然后猛地裂开一张大嘴,一口把林奇的法则之种吞了下去!
随着‘咕嘟’一声闷响,独目头颅仿佛咽下了一杯香醇无比的美酒,惬意的吐了口气。数秒后,它突然剧烈一震,表面鼓起一片片葡萄状的瘤子。
这些大大小小的瘤子如同煮沸的浓浆般不断凸起、涨破,又凸起,看上去恶心至极,而随着这一过程,独目头颅开始逐渐固化,并出现一道道裂纹。最终,它像一个破掉的蛋壳片片碎落,露出一个肤色惨白的男婴!
大大的眼睛、胖乎乎的手脚、圆嘟嘟的小脸、疏黄的胎发...除了脸色异常苍白,男婴与普通六七个月大小的婴儿没有丝毫差别。但当他睁开双眼,眼中那股浓浓的邪戾之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男婴恶狠狠的看了看四周,神情仿佛一个被屈驾贫民窟的暴君。但是他的精神非常不济,很快就变得疲惫不堪昏昏欲睡。最终,男婴烦躁的嚅了嚅嘴,似乎咕哝了句什么,然后不情不愿的闭上眼,同时身体蜷缩变化,变成法则之种的样子,静静悬浮在林奇的魂海中...
“奶.奶.的!那是什么鬼东西?”
几乎在邪婴化作林奇法则之种的同时,高绝灰头土脸的从人形深坑里跳了出来。
他悻悻地骂了句粗话,顾不得拍去身上的泥土,一跃化作一道黑色电光移动到数百米外,落地后身形尚未完全凝实又再次化作电光跃走,转息间便从山脚回到林奇身边。
林奇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躺在地上,眉心还插着那把雪光闪闪的刀。
只要这把具有庇护作用的短刀还在,就说明林奇的生命至少没有危险。高绝略微松了口气,伸出两指头,把脉似地按在刀柄末端。
一股水银般的精神力顺着短刀探入林奇魂海,然后凝结成球,射出一道漆黑光线,如同扫描般检查起林奇的魂海。
从极远处的边缘开始,光线仔细扫过魂海每一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而当它即将接触到法则之种的时候,邪婴化作的法则之种像被噪音吵醒似地,质若玉瓷的表面不情不愿地睁开一只眼。
不过意识到这道光线是在干什么之后,怪婴便如同看见一个人企图用水把木炭洗白般,讥讽的眯了眯眼,缓缓闭上准备继续睡觉。
可就在这个时候,高绝的精神力光线触及到了法则之种,邪婴从中感应到了什么,眼睛又猛然睁开,里面闪过无比惊讶的神色!
足足愣了十多秒之久,邪婴才终于回过神来,向来邪戾暴躁的目光中竟流露出几分温情与感慨。带着这种情绪,眼睛再次闭上、隐去,重新陷入沉睡。
外界的高绝对这一切毫无所知,探测光线毫无滞顿与怀疑的扫过法则之种。
扫描完整个魂海后,他缓缓收回精神力,表情困惑中夹杂着几分惊讶,不解地咕哝道,“奇怪,怎么没有任何异常?那么刚才...是什么东西把我撞飞的?”
刚才,自己虽然处于分身状态下且毫无防备,但翼魂分身毕竟拥有本体七、八成的力量,即便因为破解割裂与永诀之链耗费了大部分能量,但能把它硬生生撞出魂海,撞回本体,还撞飞那么远,说明那团东西的力量很强,绝对不该在探查中毫无显示。
狐疑的皱着眉头,高绝又用别的方法探测了几遍。而在之后几次探查中,邪婴连眼睛都懒得再睁开,毫无顾虑地睡着,似乎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发现。高绝也果然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最终,高绝放弃了检视,捻着下巴陷入沉思,开始考虑其它可能。而思索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下巴恍然地抬离手指,有些惊讶地喃喃道,“难道刚才撞飞我的,是传说中的‘永诀之链’?”
第二封印术割裂与永诀之链,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神秘不亚于它的强大。虽然稍微渊博一些的魔法师都听说过这门法术,但却几乎无人了解它的原理构成,它的全部威能,它的来历出处,以及它该如何破解,更不用说有人会使它了。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割裂与永诀之链是比诸神封逐魔族的大空间封印术更神秘的魔法,因为人们至少知道大空间封印术的来历。
而当年,为了寻找破解割裂与永诀之链的方法,高绝查阅了许多与之相关的典籍。在一本封皮都碎掉了,纸页发黄边角翘破的古籍中,他读到了一些写在文字夹缝中的笔记。
虽然不知道这些笔记是由谁人所写,但其中深刻而独到的见解给了高绝很大启发,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受到这些笔记的启发,高绝才终于搞明白究竟该如何破解割裂与永诀之链,从此有了努力的方向。
“有时候,古人的智慧还真是不能小视呐。”当时,高绝不止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而在这些笔记中,作者曾用推测的语气,含糊不清的提到过一个概念——完整的割裂与永诀之链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其实是由两道锁链组成,这两道锁链一道在外,叫割裂之链;一道在内,叫永诀之链。
关于外一道割裂之链,笔记中有些交待,应该就是捆绑魂海的链子与锁。可关于内一道永诀之链,随笔中却没有任何进一步说明,只是一带而过的提到了这个名词,因此高绝对它的功能、形态、构CD一无所知。
“永诀之链...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高绝还是头一次听到内外两道锁链这种说法,不禁感到十分新鲜、好奇。于是他试图通过查出这些笔记的来源,进而搞清楚永诀之链究竟是什么,但结果却令他非常沮丧。
根据法术鉴定,这本古籍应该属于封魔战争时代,至于上面的笔记,通过制作墨水的材料和褪色程度判断,大概‘只’有三、四百年历史,也就是‘七世纪战国’末期,远远晚于书本所在的年代。
年代相距甚远,却又同样‘无名无姓’,这让高绝根本无法继续追查下去。而高绝在其他典籍和资料中没有发现任何一点能支撑永诀之链存在的证据,再加上笔记作者本人也只是用推测语气提到过这个概念,并且在之后的内容中就再未提及。
所以最终,高绝认为这或许只是笔记作者灵感乍现作出的猜想,未必真实存在,因此仅仅是将这件事记在心中,没再继续纠结,到后来甚至有些淡忘了。
可经过刚才的事情,高绝突然又想起了这内一道的永诀之链,撞飞自己的,会不会是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