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你对米芾的行书有何看法?”
“……”
“你喜欢刘勰的《文心雕龙》吗?我最近第三次看。”
“……”
“你同意梁启超的用东方‘固有文明’来‘拯救世界’吗?”
“……”
当我看到陈公子目瞪口呆的萌样,决定到此为止。
时间倒流回一个月……
当巴赫的《小步舞曲》钢琴手机铃声响起,万欣在画室临摹宝塔碑,是舍友小鱼来电。
“自然居,过时不候。”十足女汉子小鱼风格,言简意明,半句不罗嗦。
我纳闷,有什么事要普天同庆。自然居是大学北门附近的一家私房菜,味道无可挑剔,当然你就别对价钱挑剔了,一顿几个人三五百跑不了。
匆匆推门而进,看见舍友三人齐集,当中坐着一魁梧男子,颇有众星拱月的感觉。男子发短,微卷,棕色皮肤,属于运动型男。运动男身旁留有一个座位,我明白后来者没资格挑座位,只好走过去施施然地坐下。
晓云拍手,笑容满脸地喊:“表哥,可以上菜了。”
哦,早就听说晓云有个多金的表哥,那么可以放开胸怀大吃一顿了,至于为什么有好吃的,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有人埋单比较重要。
果然不负众望,羊肉片鲜嫩,海鲜美味。
我对食物有一种狂热,俗称吃货,而且是个饭桶,不客气地吞了两碗米饭,菜也没少吃。
旁边的阳光男子风度翩翩地为各女士布菜,我有点不习惯与陌生男子接近,但美食当前就姑且忽略不计了。
我吃得正酣,耳边传来男声问话:“万欣,不要净吃饭,这鱼肚子好吃。”
我差点噎到,看见一块嫩嫩的鱼肚放入碗中,万欣不特爱吃鱼,就算吃也是吃鱼背,总觉得鱼肚腥,这下不爱吃也得吃,还得谢。
“晓云……的表哥,你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就行。”
“你也别客气了,叫我志诚就行了,今天跟你们吃饭特高兴。”
看着他手向我伸出来,握还是不握?看在晓云的脸上,当然不能不握,我伸出纤纤小手,轻握松开。
全场会意一笑。晓云放话:“万欣,我表哥非要见见我们中文系的才女,见过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来!干杯!庆祝我们成为自家人。”
我想,晓云真有逼良为娼的本事,幸好也饱了八分,不然就辜负了一桌好菜。敢情说今天大伙把她卖了,换了一顿好吃的。
大学恋爱定律,想追求一女生,先请吃喝搞定她的舍友,吃人手短,还不手到擒来。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走出自然居,我以要到前面书店买颜料为由而没上陈志诚的日产小汽车,云晓果然是千金小姐,虽然脸有点黑,但道行高,忍住没当街发作。
回到宿舍她语重深长地说:“姐妹,肥水不流别人田啊!你看见吗?我表哥算是一表人才,城中好几个楼盘也是他家开发的,刚好他钟情于你。你仔细掂量掂量,你学中文,爱画画,如果婚后没好的经济基础,柴、米、油、盐,就把你的才华磨灭了。我都为你的处境担忧了,已经大四了,你真打算自命清高地寂寞下去?”
“你就让我这书呆一辈子与书谈恋爱吧!”
晓云牵着我的手说:“恋爱有那么可怕吗?万欣。”
“如果因为寂寞才恋爱,会不会是一种罪过?如果恋爱了,反而更寂寞,那是不是报应呢?”我淡淡地说,你怎么说得过博览群书,T大中文系最佳辩手的我。
云晓不服:“谁碰上你这冷血动物,谁倒霉!”
我不是自命清高,只是心清眼明,大学的爱情对我而言是奢侈品也是危险品。消耗时间、精力和金钱,一想到有可能交付身体往往又不得善终。我就裹足不前,这是一种避险的求生本能。我爱自己胜过一切啊。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一遇危险,自我防御机制启动,在我的潜意识里,陌生男子如陈志诚是危险品,自动避开。其实陈志诚在一堆公子哥儿中算是品行不错的,虽然书读得不怎么样,据说他老子走后门花了十万多才把他送到这大学来。好歹也混毕业了,目前跟他老子混。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他平时除了打电脑游戏就是运动,几乎样样运动精通,倒追的女生也不少,偏偏煞中中文系才女,在不冷不热地碰了几个软钉子后,他确定才女心高气傲,看不上财子。
打电话过去,我不是说:“我在图书馆不方便说话。”
就是“我在家教,不方便说话。”
有时也会说:“我在装裱画,不方便说话。”
可能因为我的太多“不方便说话”,陈志诚索性等在我宿舍楼下逮人说:“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老是不方便和我说话?”
“贫富悬殊,门不当,户不对。”我冷冷地指出。
“我不在乎!”陈公子喊。
我在乎,好吗?果然是认知的鸿沟,看来得出狠招。
我微笑说:“那我们找个地方好方便说话。”
陈公子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抖蒜般点头。
大学东门附近的红茶馆,卡座。
我边喝红枣酸奶,边问。
“苏轼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你对米芾的行书有何看法?”
“……”
“你喜欢刘勰的《文心雕龙》吗?我最近第三次看。”
“……”
“你同意梁启超的用东方‘固有文明’来‘拯救世界’吗?”
“……”
我看到陈公子目瞪口呆的样子,决定到此为止,不问下去。幸好他教养不错,没有恼羞成怒。
我决定发好人卡安慰他:“你是个好人,帅气,多金。我穷酸女一枚,又自命清高,又爱吃贪睡,实在是无力攀上高枝。你放开胸怀,博览大学,会发现更美好的女子在凝望你。”
言尽于此,席散!
我始终没有发现卡座背面,一清朗男子由头至尾听到这雷人的拒绝辞令,望着那棉麻飘逸远去的倩影,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