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翰林府
梅若心呆呆的坐在秀塌上,一手托香腮,一手摆弄着衣裾角,神思渐渐飘渺……
清莲随侍一旁,一边小心地将王妃赐下的几方湘绣锦帕妥帖收好,一边赞叹不已,感慨万千,道:“这些个锦帕无论做工、质地,端地稀罕,别说外面平头百姓这辈子再难看到,即使是似咱们这般官宦人家也再不能见着几回。”
梅若心恍惚遐想之际,依稀听得,淡淡一嗮,甚为不以为然,随口丢了句:“你既然喜欢,便统统拿去使唤罢了。”清莲掩口而笑,应和道:“奴婢是什么样儿的身份?哪里配受用如此贵重之物什?”梅若心凝神过来,黛眉不由得一簇,面色一冷,道:“怎么就不配?一般样儿的人,平白无故的谁比谁竟高贵了些去?你素日里只是忒轻看了自己。”清莲深知今时今日的梅若心无论心念、言论在别人眼中均可堪为异端邪说一类了,遂不以为意,只是一笑而过,不作他言。
见其不争不辨只一味的低眉顺眼,梅若心心底愈加郁结不平,愤忿难按欲再言论……忽而间,院门外传来杂踏的脚步声。
二人疑惑的对视一眼,清莲便起身出去。
不久,便听有几个妇人道:“夫人传话,请大小姐速速穿戴整齐,忠顺王府的世子在前厅立等候见呢。”清莲甚为惊憾,呃了一声,再无声息。
几个妇人颇为不耐烦,跟着催道:“我说清莲姑娘你也别只是傻站着,还不赶紧进去伺候了大小姐?忠顺王府可是咱们怠慢得起的吗?老爷此刻尚未回府,那轩辕世子口口声声的就只是立见大小姐,夫人早已唬得颜色俱变,在前面急的什么似的,可不敢有一点点差池。你立马紧溜儿的伺候大小姐到前厅罢了。”
清莲回神过来,惶惶的答应着,慌慌张张的返回来,却看见梅若心对照铜镜--神色自若,早已穿戴起来。清莲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梅若心对照花菱,眉尖轻蔟,虽是面上淡然无畏,心头却早已暗波汹涌,‘好好的寻到翰林府来见我做什么?当真是探晓得了我的底细?……我,该如何是好……’
梅若心一步一思量,不知不觉间挨近了会客厅。
脚步声落地重重。
一脸阴鸷的轩辕冽已然急不可耐,一味的厅内踱来踱去,将一把紫金扇摇曳的嚯嚯作响。
云彩风侍立一侧,见其形容愈发心如火炙,一眼焦灼的不停向窗外张望。
终于,一轻碎脚步声愈行愈近。
轩辕冽眼中嗜人戾气瞬间收敛殆尽。
随着珠帘打起,一身素净的梅若心姗姗而来。
轩辕冽身子默默一震,目光愈见柔和。
梅若心缓缓逾过轩辕冽,恍若未见,淡淡向云彩风轻施一礼,遂侧身一旁。
云彩风暗舒一口气,赶忙向轩辕冽谄媚一笑,牵起梅若心无骨柔夷,语音亲切的道:“我的儿,你好福气,世子竟为了你亲临翰林府,这简直就是蓬荜生辉,天大荣耀之事儿。来,见过世子。”
梅若心无奈何,只得近前一步,施了礼。轩辕冽朗声而笑,俯身近梅若心耳畔,轻声道:“夫人见外了。某与大小姐已是相识熟捻,不比别个。无需那些繁文缛节。”梅若心登时心惊,星眸不自觉斜睨其面,轩辕冽似有深意的咧嘴一笑,眼中异光闪烁,蓦回首望向云彩风,云彩风识趣的频频頷首,退避而出。
轩辕冽顺势将厅门紧闭。
见状如此,梅若心心知已无退路,只得摒却内心忐忑不安,径自坐到了一旁雕花木椅子上,漠然而对。
见其如此,轩辕冽倒有了些踟蹰不前,片刻之后,缓过劲儿,在若心不远处矮身坐了下来。低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笑道:“前番清修小筑一别,许久未见,姑娘一切安好?”
‘清修小筑?’四字令梅若心心神一凛,虽说对轩辕冽的来意已揣度出几分但一竟被其当面点破仍难免震撼……忽然之间,如漆墨眸在不经意间触及轩辕冽正自缓缓舒展开来的宽厚手掌心之上蓦地瞪大,眸光落定--竟是一枚玉质奇罕的梅花钿静静地躺着……
梅若心身子剧烈一震。
轩辕冽不紧不慢的将手掌心凑近前,语调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几个狗胆包天有眼不识泰山的家奴已然让我处置了。当日有惊扰不敬之处还请姑娘恕罪则个。”
梅若心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轩辕冽身子一挺,坦然而笑,忽,正色道:“先时,除却父王,轩辕冽还不曾敬服过一个人。然,自醉青楼那刻不期之迂,又兼有几番耳闻目睹姑娘别样处世风格,辗转下来竟亦是换了心肠。对姑娘行止当真由衷赞叹敬服。姑娘千万不要心存芥蒂,某此言不敢存有一丝亵渎讥讽之意,亦断然不肯以此相要挟姑娘什么,只不过、只不过轩辕冽诚心欲与姑娘……”
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唯诺之态竟与日常恣意暴戾、凌厉风行之势大相迥异,心底里不免得狐疑窦生,万种思绪翻滚而来,脸上却依旧装作淡淡的,浅笑嫣然,道:“蒲柳之人、草芥之辈,何敢对千岁行动妄加揣测?但不知千岁驾临有何赐教,小女子洗耳恭听!”
轩辕冽一窒,踟蹰良久,低咳一声道:“姑娘”